「在二哥回京都前,鴻親王府的帖子都不要留。」趙祈剛進屋子,嵌玉腰帶上還掛著那隻雙兔奔月荷包,荷包上的流蘇引滿年想伸手去抓。
他隨手拿炕桌上一個金鈴鐺塞滿年手裡,「府醫本就不是能隨意支使出去的,便是二哥得知,也情理之中。」
善親王府的府醫論醫術,和太醫相比,那不過平常,但唯有一點,嘴是再嚴不過了,是當年謹嬪留下的人手,每個府的府醫都不知過了多少私密之事,別的且不說,光是府里大大小小主子的身體情況就了如指掌,幾乎不會將其帶去府外診脈。
既然趙祈這樣說了,孟初就沒再把這事放心上,正好看見他那荷包邊角都有毛邊了,「怎麼還戴著這個。」她又不是只送了這一個。
趙祈低頭也愣了下,「習慣了,就戴著吧,用的順手。」
荷包哪來什麼順不順手呢?她把頭上扎了四五個沖天小辮的滿年放榻上,轉身去裡間找前兩日剛繡好的那個荷包。
趙祈伸手摸了摸滿年脖子,見沒什麼汗才放心,卻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孟初榻上的靠枕都是些南瓜、葫蘆的樣式了。
他還記得她剛進府時,還拆了一件披風絨皮內膽做長短不一的靠枕,如今卻再也沒見過了。
繡好的荷包都由怡蘭放在裡間床榻邊的小櫃中,孟初把那繡著雙兔臥雪的拿出來,繞過屏風時,看趙祈手裡捏著銀線鎖邊的寶藍色葫蘆靠枕。
「這個和你腰間那個一比,我是不是繡工精進了不少?」
他放下靠枕,接過孟初遞來的荷包,卻沒細看,「棲棲,你在孟家時,閨房之中愛擺些什麼?」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她在家時從不許旁人進屋子裡,像當時身邊伺候的碧枝和碧葉,也只是做個端茶倒水,梳頭疊衣的差事,床榻上的被褥都是孟初自己動手,又或者是孟武氏收拾。
她進宮選秀前一日,她娘特意拉著她把話說清楚了,無論如何在宮裡什麼性子都不要使,能平平安安出了宮才是要事。
她當時屋子不大,又隨自己心意,架子上的幾本樹里都是夾著的樹葉,桌上隨處可見調色完忘記收的胭脂,窗子推開就能看到隨手捏的陶泥娃娃,窗上還懸著她娘鋪子裡沒賣出去的殘品珠子,大多裂成了兩半,後來費了些功夫才又穿了孔。
風一吹時,如深冬湖邊見日,有冰碎清冽之聲。
地毯也從不是如今的什麼祥雲瑞獸,而是孟初自己挑了色,配的青綠配鵝黃,還有些繡樣外人看著奇怪,但卻是「白雲」與「捲風」。
「……都只是胡鬧的東西,我娘且看不順眼。」
趙祈沉默了一會兒,「棲棲,那善親王府對你而言,又是什麼地方呢。」
孟初心中一空。
是什麼地方呢?是意料之外的歸宿,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是再無轉圜的餘地,她遵守這個府中所有的規矩,正如她在儲秀宮時聽從嬤嬤所說的宮規。
趙祈垂眸,將那雙兔臥雪的荷包繫上,舊的那個雙兔奔月收在了懷中,「今夜我去前院——」
「趙祈。」她慢慢靠近,在他的唇角落下了輕輕的一個吻,滿年好奇的看了眼,又不感興趣的去掰金鈴鐺的缺口。
「無論是六皇子府,還是善親王府,真正留下我的,是因為你。」
是因為在他們彼此對情愛懵懂之時,趙祈就已經先一步看到了真實的她,所以此刻孟初仍然還在這里,而不是孟良媛、孟側妃。
有時孟初也很疑惑,也不知趙祈這樣奇怪的性格是怎麼來的,他先是把所有能做到的都做到,能給的都給了,才又愧疚於沒能把她所要的全都拿出來。
他不在乎自己給的那一萬,只在意那給不出的萬一。
就像此刻,明明趙祈發現她心中還是沒有把善親王府和孟府相平,卻不是惱怒,而是去迴避答案,好像如果她說自己不喜歡這里,反而就成了他的錯似的。
孟初偶爾夜半醒來,看著身邊趙祈沉睡的眉眼,都好奇自己對他究竟是多少的真心。
「只願我心如君心。」
趙祈眼眸中的那層霾色越來越淡,他咳了一聲,先是去端茶盞,但中途又變了方向收了手,耳根熱意一片,他終究還是坐不下去了,豁然起身。
「我還有差事未辦,晚些再來。」
孟初這次沒攔著他,只是在心裡想,還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好意思再來。
然後她就眼見著人都已經大步流星的跨出屋門了,忽然又急步回來,將滿年抱了出去。
「……」他總不能帶孩子一起閉關吧。
沒等孟初想明白,趙祈又折轉回來了,「你怎麼、殿下——」
他一手攬著孟初的背,一手從她膝蓋下抬起,直接把人抱在懷裡,屋門被元德眼疾手快的關上,中途孟初還差點撞到了屏風。
床幔散落,趙祈將她放在床榻上,咬了咬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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