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渡垂首。
繞來繞去,這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
想來,是聽得外頭流言甚廣,見他聲名鵲起,便坐不住了。
今日之舉,是試探,更是警告。
謝渡苦笑,拱手道:「太后所說的傳言,臣亦有所耳聞,卻始終摸不著頭腦,不知從何而來,更不知因何而起。」
謝太后盯著他,慢慢道:「哦?明玄不知道嗎?」
知道與否,都不能承認。
謝渡一口咬定:「若太后娘娘知道,還請明示,臣好去問問那人,為何將我與烏木沙編排在一起。」
謝太后道:「本宮不知道從何而起,只是覺得,這樁樁件件都與事實相符,想來是局中人所傳,所以問一問,沒想到明玄也不知道。」
謝渡略一思索,抬眸:「太后的意思是說,這流言可能是烏木沙所傳?」
謝太后一愣。
謝渡言之鑿鑿:「定是烏木沙無疑了。外頭這樁流言,從烏木沙夢神說起,字字句句都在為他烏木沙造勢,定是他借力打力,故意為之。」
謝太后頓了頓,似笑非笑看著謝渡:「明玄當真如此以為?」
「若非如此,」謝渡頓了頓,與她對視,神色間毫無異常,「太后以為,是誰所為?」
謝太后驟然大笑:「本宮沒有以為,也不在意。」她望著謝渡,語氣越發溫柔和善,「不過是閒話家常罷了,何必追根究底,總歸對我大齊而言,並非壞事,不是嗎?」
謝渡道:「太后高瞻遠矚。」
謝太后起身,緩步走下台階,抬手拍了拍謝渡的肩膀:「對明玄而言,更是好事,姑姑很高興。這下子,你去豫州做官,定能更加如魚得水。」
謝渡彎唇:「姑姑一腔慈愛之心,明玄甚為感念。」
一縷陽光,從菱格窗透進來,照在大理石的地磚上,燦爛輝煌。
謝太后盯著謝渡的眼睛,笑得真誠:「做姑姑的,哪有不疼愛侄兒的。你明日便要出發,姑姑為你準備臨別之禮。」
她拍了拍手。
侍女碰著托盤進屋,在二人跟前站定,鶯聲軟語:「太后娘娘。」
謝太后掀開托盤上蓋著的紅布,拿起上頭的東西,是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遞給謝渡。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明玄乃人人讚頌的世家君子,有孤松玉露之風,這塊玉正合明玄氣度。」
謝渡面色不變,雙手接過,「臣謝過太后娘娘。」
「好了,天色不早,你先回家吧。」謝太后笑了笑,「好好陪陪你父母,本宮就不霸著你了。」
「臣告退。」謝渡恭恭敬敬。
他退出宮門。
謝太后臉色遽然一變,森冷望著他的背影。
這個侄兒,年歲越大,越發滴水不漏。
她以玉比喻他,讓他謹記「孤松玉露」的君子之風。
是為提醒他,她已知流言乃他所為。更是警告他,做好君子,切莫妄想其他。
謝渡聽得明白清楚,卻能不露任何異色。
養起功夫,不像二十歲,倒不輸他的父親。
果真不容小覷。
一側屏風後,走出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蕭蘭引緊緊蹙著眉頭,扶謝太后坐下,「太后娘娘,您信他的話嗎?」
「不信。」謝太后淡淡道,「他嘴裡吐出來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那您為何輕易放走他?」
「憑什麼不放他?」謝太后眉目冷淡,瞥她一眼,「縱然人人都知道這流言是謝家和謝渡所傳,但誰能拿出證據?沒有證據,誰敢和他們撕破臉?」
蕭蘭引不服:「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們嗎?」
謝太后端起手邊茶盞,不緊不慢道:「別說沒有證據,就算真的能夠拿出證據,又能如何?」
「臣妾不懂。」
「與烏木沙談判,是本宮和陛下交給他的任務,他做的這樣好,超額完成了任務,本宮能問罪於他嗎?只怕還要嘉獎他。」
蕭蘭引抿唇:「可是,他與烏木沙勾結,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謝太后嘆了口氣,搖頭道:「天真!不過區區三萬斤棉花,又不是軍火武器,如何稱得上通敵叛國?按照你這個說法,那在邊境做生意的商隊、百姓,個個都是通敵叛國不成?朝廷從未禁止過與羌國互市,他此舉合情合理。」
蕭蘭引道:「那便放任不管嗎?」
謝太后搖了搖頭:「日後再說吧。」
卻也心知肚明,除非她與宋妄的權力成長到徹底不需要忌憚謝家、忌憚世家的時候,否則縱然再過十年二十年,她的不滿,也只能全都咽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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