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巍品出了一絲差別。
大約……這位孟郡守並不支持改革,謝渡也無意與他討論細節,而是有別的安排。
果然,進了花廳,飲了半盞茶後,謝渡仍是好整以暇坐著,沒開口。
孟元磬先坐不住,張口便是哭訴自己的為難:「謝大人,您所提的法子當然極好,下官也有心為您鞍前馬後,只是陳郡的情況您了解,並非下個一人說了算,實在是沒法子,還請您體諒一二啊。」
謝渡抬眸,淡淡道:「孟郡守的意思本官明白,但凡改革、變法等等,總是阻力重重,但總不能因著困難,就不去做。有困難怕什麼,想法子解決就是,何必哭哭啼啼作懦弱狀。」
孟元磬咬緊牙關:「下官實在是沒法子。」
謝渡輕輕放下茶盞,瓷器落在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響在心頭上:「是沒法子,還是不願想法子?前日本官便特意單獨與你聊了此事,讓你盡力而為,可你做了什麼?」
孟元磬低頭不語。
謝渡眉目冷淡:「昨日你回到陳郡,見了手下的稅官,特意叮囑他趕緊制定今年的稅策,及時下發給各家各戶,意欲先下手為強,著意與本官作對。」
「孟元磬。」謝渡冷冷喚他的名字,「本官再問你一遍,你做,還是不做?」
孟元磬垂首,一臉恭敬,卻平靜道:「大人,下官做不到,陳郡勢力盤根錯節,下官人微言輕,唯能蕭規曹隨,不敢輕舉妄動。」
孟元磬臉色不變,態度堅決,擺明了不肯配合。
一時間,花廳內其他人呼吸都停了,小心翼翼覷著謝渡,生怕他發怒。
謝渡情緒十分穩定,並未生氣,聲音平靜淡漠:「來人。」
話音落,從門外呼啦啦衝進來十多名護衛,將幾人團團圍住。
孟元磬終於變了臉色:「大人這是何意?」
謝渡並不理會他,對護衛統領道:「請孟大人到別苑做客,沒本官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見他。」
孟元磬愕然,震驚又不解,又覺荒誕:「謝刺史,我任陳郡郡守,乃天子親旨,中樞之令,您竟敢無緣無故囚禁朝廷命官?」
謝渡一派冷淡:「我便是囚了,又如何?」
孟元磬咬牙與他對峙:「謝渡,你未免太狂妄了!」
謝渡壓根不理會他,抬了抬手,護衛便上前抓住孟元磬的手臂,將人帶走。
孟元磬自然不肯:「謝渡,你不怕朝廷怪罪嗎?」
謝渡終於肯正眼看他,笑他天真:「孟元磬,莫說只是囚禁你,縱然本官殺了你,難道會有人叫我償命?」
孟元磬站在花廳里,冰冷的寒意從心尖瀰漫而起。
原以為,不論如何撕破臉,謝渡至多在上給他使絆子,為難他,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恣意妄為,竟敢用暴力手段囚禁一名郡守。
他看著面前年輕的男子,生出幾分畏懼。
驀地記起謝渡的身份。
謝相之子,太后之侄,天子表兄,謝家宗子。
不論哪一個身份拿出來,都足以令他無畏無懼。今日就算謝渡當眾殺人,也不會有人讓他償命。
孟元磬強撐著骨氣,咬牙道:「我出身山東孟家,雖家道中落,卻也是孟夫子嫡脈傳人,你如此對我,不怕得罪天下儒生嗎?」
謝渡揉了揉額角:「孟元磬,你與本官口舌之爭並無意義,若想說服本官,就拿出你的誠意,不必威脅我,沒用。」
「至於天下儒生。」他笑了一下,眉眼輕蔑。
孟元磬清晰地認識到,今天他只有兩條路能走。要麼屈服於謝渡,要麼就被他抓起來。
到了謝渡手裡,是死是活,就說不準了。畢竟囚禁侮辱朝廷命官和斬殺朝廷命官,說不準哪個罪名重。
謝渡敢做這樣的事情,必定想好了後路,他縱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絕不可能毫髮無損走出這座刺史府。
過了許久,孟元磬閉了閉眼:「伏唯大人之命是從。」
謝渡頷首,周圍的護衛又嘩啦啦散去。
年輕的男子一瞬變臉,冷峻眉目間染上溫和之色,「孟大人,請坐。」
孟元磬雙手緊握,在他壓迫感極強的目光下,不得不在下首位置上坐下。
這一幕,看的庾巍嘆為觀止。
對謝渡的性情,更多了幾分了解。
以往覺得他雖然雷厲風行,卻性情仁善,品行高潔,算是個溫和的長官。
直到今日,人家不配合,便用暴力手段,哪有半分世家子弟的矜貴溫潤,竟活脫脫像是土匪。
不過,謝渡的態度很明確,不論如何,新政一定要實行。
庾巍略略安心。
有謝渡和孟元磬頂在前頭,不論是他還是林汝靖的壓力都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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