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繼庭道:「你可知,如此一來我謝家今歲要繳納多少賦稅?」
謝渡早已粗略算過,張口道:「大約秋糧三千石。」
賦稅新令寫的清楚,取消一切雜捐、雜稅,每歲徵稅分春、夏、秋三次。春稅徵收人丁稅、商稅,每丁徵稅30文,商戶以其規模由官府核定稅收。夏稅,上等田每畝稅六升,下等田每畝稅四升。秋稅上等田每畝稅五升,下等田每畝稅三升。
一石是一百升。謝家發展多年,產業極多,上等田便有四萬多畝,下等田兩萬多畝。
今秋,便需要納糧近三千石。
謝繼庭聽了,冷冷問道:「一石大約一百五十斤,三千石便是四十五萬斤,幾乎等於秋糧的十分之三四,你竟然損己肥公,做官做傻了不成?」
話音剛落,沈櫻突然開口:「不對吧,應該沒有十分之三四?」
第75章 強搶允你動用豫州軍
沈櫻一本正經看著謝繼庭,慢慢算道:「按照今年豫州的收成來算,上等田每畝地大約收秋糧二百五十斤,也就是一百六十升左右,我們只徵收五升,也便是三十稅一。」
「據我所知,謝家租賃給佃戶的土地,收佃租三成。」她雙目清澈好奇,「換算下來,大概是九稅一,就算除去損耗,那至少也有八稅一,怎麼到了五叔口中,竟變成了每三稅一?」
她望著謝繼庭,慢條斯理問:「五叔,這是怎麼回事?」
謝繼庭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外強中干地呵斥道:「你這小女子懂什麼!我們在說正事,哪有你這婦道人家插嘴的道理!」
沈櫻扯了扯謝渡的衣袖,有些不解地問:「夫君,在你們家,像我這種婦道人家是不能說話的嗎?」
謝渡回頭握住她的手:「當然不是,咱們家不講這些。」
沈櫻掛上笑意:「五叔,我夫君說,我可以說話,五叔為何不許我說,莫不是……在心虛?」
她拖長了聲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謝繼庭。
謝渡聲音淡淡的:「五叔,阿櫻的問題,我也想聽聽您的答案。」
謝繼庭已經慌了,說到底,他非謝氏族長,只是代謝繼宗管事,謝家宗族真正的主人,是謝繼宗和謝渡父子,此刻被人指出問題,只好匆匆看向謝渡:「明玄,你聽我說。」
謝渡神色平靜:「我在聽。」
謝繼庭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明玄有所不知,這糧食的事情,並不像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這其一,我們給底下佃戶收租子,說是三成,但那些佃戶們都狡詐奸滑的很,勉強能收上二成就算是極好的了。其二,謝家家大業大,手下的奴僕們盤根錯節,水至清則無魚,人人都有私心,租子到了他們手中,豈有不被盤剝一遍的道理。其三,佃戶們交的租子,不止是糧食,像山珍野味牛羊牲畜種種,凡事家中用得上的,皆從莊子上來,拿了他們的東西,自然要用租子抵。這樣算下來,我們一年到頭收的租子,不過一成罷了,因而這樣收稅,對我們而言,當真算是傷筋動骨。」
轉眼之間,他便有理有據說了這些話,也是個人才。
謝繼庭說完,氣定神閒看著謝渡,心中的慌亂盡皆散去。
光憑佃戶和奴僕,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虧空,大部分還是被他和親眷拿走了。
縱然謝渡知道這一點又如何,他總不能讓人查抄自己叔叔的家,這樣不孝的事情,沒人敢做。
這個啞巴虧,只能認了。
謝渡笑了聲,壓根不提他的事兒,只是道:「我竟不知底下的管事們如此罪大惡極,貪墨主家的銀糧,既然如此,便都殺了,換一批新的,也就沒問題了。」
謝繼庭人都嚇傻了:「都殺了?」
這……這也過於心狠手辣了。
謝渡神色溫和,言辭之間去殺氣騰騰:「這也是沒辦法,新政迫在眉睫,我是給陛下立了軍令狀的,若完不成,就得擼了官帽,貶作庶人。所以,凡是耽擱我推行的人,再大的官,我也照殺不誤,何況區區幾個管事。」
謝繼庭勉強道:「都是積年的老僕……」
「那更該殺!」謝渡臉上泛起一絲怒意,「既是老僕,便該知道輕重,平日裡貪墨一二,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便過去了,這個時候拖我的後腿,當真可惡至極。」
謝繼庭覺得他在指桑罵槐。
明里在罵僕人,實則在罵他這個叔叔。
他緊緊抿著嘴,不再說話。
謝渡罵完一通,又看向謝繼庭:「五叔,您若是覺得下不去手,待明日我與阿櫻一同回陳郡,親自處置,以後這樣的事兒都不必您操心。」
謝繼庭心裡一慌。
謝渡這話聽在耳中,明擺著是要奪走他的權力,將謝氏宗族重新收到手中。
他既回了陳郡,開始插手族中事,就不會僅限於此,而是要徹頭徹尾掌管謝氏。
屆時,哪裡還有他們這些旁支族人的立足之地。
這些年來,謝繼庭靠著掌管謝氏庶務,得了不少好處,錢財、權力、地位,都不捨得拋棄。
謝渡看向謝繼庭:「五叔,您覺得如何?是您來做,還是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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