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齊昌掩著哈欠,做出抹淚的樣子,兩隻眼前卻偷摸著四處亂瞟。前頭那黑壓壓的一片背影里,就那男青年的個頭最高,一眼就能認出來。再看他又是站在第一排的位置,倒更坐實了白齊昌先前對他的猜測。
倏地,他瞧見那男人動了一下。原來是他旁邊的小姐打了個晃,他便伸手扶住了。
扶一把就扶一把吧,可他握著人家小姐的胳膊之後,竟還不鬆手了!再看他偏過頭的側臉,哪兒還有什麼目光如刀啊!瞧瞧那臉上的憂心關切,隔開三四排人他都看得真切,要說對這小姐沒點意思,他頭一個就不信!
白齊昌的精神瞬間又高漲起來,暗自揣度起他們的關係。抵不住這抓心撓肺似的好奇心,終於和邊上一位婦人打聽道:「前排最靠邊那小姐是誰?」
那婦人古怪地瞅了他一眼,說:「白公館的二小姐,你都不認識嗎?」
白齊昌簡直要在心裡笑出聲來!什麼另有所愛,什麼三角關係,還是他想淺了哩!都說首都人追求外國人那一套時髦,放得開頑得大,哈!瞧瞧這白公館裡頭,可不就是大玩特玩,亂成了一團!
再說白瑾瑜,她在台上念著悼詞,心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柳世新直到今天都沒有現身,只差幾天,她原本就要把這人引薦給爸爸的呀!
她站在高出一級的台階上,心情複雜地望著眼前一眾賓客,忽見裡頭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靠後的位置,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所在的方向,似乎是沖她關切地一笑。是了,這也是她心情複雜又兼具驚訝的一個原因。
孟西洲會來參加喪禮,她是真沒有想到的,擬定好的邀請名單里,本來也沒有他的名字。是故乍見到他時,她拿袖章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
對方也不催促,知道她必定情緒很低落,話也說得委婉緩和:「密斯白,節哀。我雖然沒有受到邀請,不過想到家裡的船務公司和密斯白多有合作,這其間就受到白總長的關照,還是覺得要不請自來一趟,請不要見怪。」
他這話說得很誠懇,白瑾瑜當下就謝道:「哪裡,孟先生太有心了,我不知說什麼好。」
可唯其是他的有心,更反襯出別人的無心。連孟西洲這樣非親非故的人,單單因為合作久了的緣故,也知道來做一個最後的送別;她和柳世新又是多少年的情誼,他卻不知道要來嗎?
白瑾瑜起先含著這樣一份苦澀的情緒念著悼詞,到後頭,對白齊盛的追思倒把這小情小愛給蓋過了,動情之處,甚至控制不住地掉了兩滴眼淚。
這之後的進程倒很順利,在蔣兆明致過悼詞後,便是由她抱了骨灰盒子過白棚,一路坐了汽車往墓園裡去。將骨灰盒落葬時,免不了姐妹幾個抱著痛哭一場,結束了,再由汽車將客人帶到豐順大酒樓吃豆宴。
這之後,尋常客人就可以由主人家送著離開了,那些格外親近的,也可以留下來陪伴談話。
白齊昌本來也想跟著去蹭一頓,卻在過白棚的時候,就被眼尖的管家「請」去了小客廳,說大小姐對他另有安排,請他稍安勿躁。於是乎根本沒出去白公館的大門,連午飯都是廚房上了兩個菜給應付了一頓。
他在小客廳里晃了半天,剛想伸手碰點什麼,邊上一個衛兵就咳嗽一聲以做警示,白齊昌便只能訕訕地把手收回。
等得幾乎要在沙發上睡著了,這才聽見有人上樓梯的腳步聲,並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他精神一震,立刻跳將起來探頭張望——這一家女眷可算是回來了!他還著意看了眼其中挽著長發的二小姐,見她是一張瑩白如玉的瓜子臉,有幾分憔悴就有幾分楚楚可憐,忍不住暗自咋舌。
在白齊昌想天想地的時候,眾人顯然也看到了他。
陳姨太先就拉著白瑾琪往後退了一步,躲到白瑾瑜的背後,小聲地急道:「誒呀,怎麼這人還在!」
白瑾瓔沒見過他,默默地擰了擰眉頭。倒是白瑾瑜很從容不迫的樣子,非但沒有往後退,反倒往前踱了幾步,說:「如今大事辦完了,也該料理料理你先生的事了。」
陳姨太躲在後頭忿忿地嘀咕:「我的大小姐!你不把他轟出去,怎麼還盡往家裡招呀!真是要死了,要死了!」
這話站在前頭的白瑾瑜大概聽不見,但被她拽在身邊的白瑾琪卻聽得很清楚,心裡對自己的母親倒不大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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