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齊昌癱在地上,這才體味到當初自己的爺爺能抱著一包銀元全須全尾地回來,那實在是不容易的!自己把要錢這一件事,也想得太簡單了!
他真怕白瑾瑜心氣不順,再給自己飛一顆子彈,也不敢站起來,似乎蜷坐在地上縮小自己,那也是一種保護。結結巴巴地發著抗議:「警、警察!叫警察!這是動用私刑,草菅人命哇!這、這還有王法嗎!」
「好啊!」白瑾瑜同樣高聲地回他,「警察總署李署長的車這會兒恐怕還沒開遠呢,我這就叫人給他攔回來,光是你那些憑空捏造的污衊,就能先把你關上四天!對了,再給他看看這些——」
說著,伸手拉開另一邊的抽屜,摸出幾份文件似的東西拍在桌上。
人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白齊昌顯然不在此列。他先是把叫囂咽了回去,心虛地伸長了脖子想看看是什麼,隨即瞥到桌面上那把手槍,又後怕地縮了回來。
白瑾瑜諷刺地哂笑一聲,乾脆念給他聽:「白先生先前說我威風,您也是不遑多讓啊。原來你在衛生局掛名了一個差事,不光每月領百來塊錢的薪金,還貪墨過政府撥給當地中小學校買紗布紅藥水的一筆款子,足足有三千塊之多,一分也不給學校留。白先生這麼貪,也不怕一口吃成個胖子。」
白齊昌漲紅的臉色一下又變得刷白,抖著嘴唇,半晌才哀叫著辯解:「......不、不是,那不是我......」
白瑾瑜氣定神閒地一笑,伸手止住他的話,說:「自然了,要抹平那麼大一筆帳,必定是不少人沆瀣一氣的結果。只是別人不露富呀,不像白先生財大氣粗,隔天就去金器行買了一個金鐲子並兩枚金戒子,緊跟著又鑽進香衫巷子玩到了半夜,這不顯得可疑嗎?哦,連你買東西的收據,我可都搜羅到了。」
接著道,「也別覺得你如今被革了職,就萬事大吉了,那不能夠。要是我把這一件事揭發出去,不說你要把贓款盡數補回,你這個人,也免不了被丟進監獄裡反省反省——我也勸勸你,別想著找那些和你一起貪錢的上級幫忙了,有你這個替罪羊被丟出來,你說他們是高興?還是著急?」
那簡直不必去想,有一個頂缸的,還不得絞盡了腦汁把罪名一股腦地往他身上推?
白齊昌這才見識到什麼叫「能耐」。他常年住在小地方上,那裡的「能耐」,不過是比別人有錢一點,有權一點,買人家恭敬你奉承你,或是仗著衛生局裡那點門路,拿人家的工作或店面檢查做要挾。如今想想,實在是鄉下人不堪入目的小把戲。
不像白瑾瑜,不過一晚上的工夫,自己去過哪裡做過什麼,竟都能被挖個一清二楚,這才算是手眼通天的「能耐」哇!
這世上,只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偏偏白齊昌偷偷借著白齊盛的勢,已然做了許久抖起來的「人物」了,家財也算存了一些,哪裡能再落回到一窮二白,再加鋃鐺入獄的慘境?!
他自作聰明地和白瑾瑜撕破了臉,等對方拿出這一件把柄,他反倒認慫了,硬是討好地笑了兩聲,求饒道:「大侄女,何至於此呀?我也不過是想問一句我大哥的遺產,既然他不顧念我,你也實在不願意,那、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呀......」
白瑾瑜冷哼了一聲,當即反駁道:「什麼他不顧念你,我不願意,可別說得這樣委屈。我還是那一句話,我爸爸和你沒半點關系,所以他的錢,你也是一分別想拿到!」
說著,她從書桌後頭踱出來,倒把剛才那一份文件丟給白齊昌,道:「這材料我要了兩份,一份就送給白先生,叫白先生也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遺漏差錯,至於另一份麼——」白瑾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這個就有個毛病,一聽見那些閒言碎語的就煩,一煩了就愛亂翻東西,不要哪一天被我翻出來,我就忍不住往上報了呢?」
這是什麼意思,白齊昌當然聽得明白,當下表示出決心:「是是是!絕不會!絕不會!」
白瑾瑜狀似滿意地彎了彎嘴角,居高臨下地問:「白先生怎麼還坐在地上?地上多涼,還是白先生就喜歡涼?」
在白齊昌抖抖索索爬起來的瞬間,她的嘴角便放了下去,一秒鐘也不願意多敷衍似的,親自扭開了書房的門把手,沖外頭喊了一句:「來人!送客!」
想不到一扭開門,看見的卻是靠在走廊牆壁上的白瑾瓔,似乎特意等在外頭似的,聽見她喊送客,便站直了說:「我來送。」
白齊昌哪裡還有進書房前的威風,此刻戰戰兢兢地縮在一邊,聽見這位二小姐提出送他,真有些驚疑不定。直到跟著她走了半路,也不見她有什麼發難,這才敢偷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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