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琪活像丟了魂似的,給人帶著走進了四面雪白的診室,又給扶著坐上了診室里一張狹窄的小床。她的神經本就緊繃著,不知怎麼的,一沾上診床,整個後背都豎起汗毛,身體僵硬著,怎麼都不願意躺下去。
那女大夫剛要皺眉,視線在白瑾琪並陳芳藻體面的著裝和憂懼的臉色上掃過一眼,也就隨她去了,只在嘴上奚落了一句:「好吧,你想坐著就坐著,像你們這樣的小姑娘,平時要是有這樣不依不從的勁頭,也不必上我這衛生所做檢查。」
說著,扭頭拿出一副西式的聽脈器夾在耳朵里,將聽脈的那一頭按在白瑾琪的胸口和腹部,有模有樣地聽了起來。
白瑾琪怕得不行,兩眼緊盯在那女大夫的臉上,留心著她的表情,但凡擰一下眉頭,她的心都要狂跳好幾下。想不到聽了一陣,那女大夫便放下了聽脈器,抓了白瑾琪的手腕開始給她號脈。
見兩個客人都疑惑地盯著她看,那大夫也不侷促,笑了一下說:「說到底,老祖宗的東西可比西醫管用,我兩樣都很在行,正可以上一道雙重的保險。」
白瑾琪隨她怎麼說,她此刻的感受,便好似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隨便人家怎麼擺布,自己乾脆聽不見看不見才好。一隻手被那女大夫粗糙的手指按著,另一隻手則緊緊握了陳芳藻的手,想汲取一點安全感似的。
半晌,那女大夫收回了手,嘆了口氣道:「果然,你小姐是有了。不過還太小,聽脈器聽不出來哩。」
她這一句話,一下就把心存僥倖的兩人打入了谷底,白瑾琪只覺得心頭一個咯噔,整個人的體溫都在這一刻流失掉了,偏偏她從陳芳藻的手上也感受不到溫度,那麼陳芳藻的驚慌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女大夫大概見慣了這種場面,仍舊可以提著嘴角,做一個微笑的模樣,問道:「看你二位的模樣,也是不想要的,那麼是今天就實施手術呢?還是改天呢?只是孩子這東西,拖的越久危險就越大,我看不如就是今天吧?」
白瑾琪頓時打了個冷戰,當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把頭搖得撥浪鼓也似。
再看旁邊的陳芳藻,也是臉色煞白。她這兩天仔細想過,自己這個女兒,一向粗心大意,有時候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故而她雖然找了間小診所陪著白瑾琪來,心裡實則存了七八分的希望,想不到就給完全地打破了!
當下,她也顧不上要去找白瑾瑜「看管不力」的麻煩了,單說自己是白瑾琪的媽媽,現在陪了女兒來小診所打胎,打好了怎麼辦?打得不好又怎麼辦?自己負不起這個責任。
現下,白瑾琪的衣食住行都由那一位大小姐管著,白瑾琪真要有什麼事,她能不插手嗎?到時候知道這裡頭還有自己一份,新帳舊帳一起算,自己更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陳芳藻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然看見大夫還站在對面等著,隱隱有不耐煩的神色,又扯了扯嘴角客氣道:「今天不做,今天不做,這是大事,我們回去要好好商量一下。」
女大夫聽了,也跟著拉下臉來,嘴裡放出一聲冷笑道:「我剛才問你們,不過客氣一下,你想要今天做手術,我們還沒有位置呢!」
說著,又從半新不舊的木桌子抽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簿子,嘩啦啦地翻開給陳芳藻看,「要做手術,可是要預約的,還要先交十塊錢的預約費。現在麼——最早可以約在下個禮拜三。」
確定做還是不做,定在禮拜幾做,這也是很但責任的事。陳芳藻訕訕地一笑,回頭看向白瑾琪,那意思是要她自己決定。
白瑾琪的腦子裡像塞了團漿糊似的,心裡還沒決定做不做呢,先想到:這事兒不能叫學校里的人知道,那就不能安排在要上課的日子,最好也不能讓兩個姐姐知道,那就不能放在休息日,無緣無故出一趟家門。
過了半晌,才小聲道:「......不要禮拜三,我、我們約禮拜五的傍晚。」
她說這話時,手還緊緊握著陳芳藻的手,需要母親陪伴的意思,也就很明顯了。陳芳藻臉上的笑又僵了一下,偷偷瞧了白瑾琪一眼,到底沒有說什麼,交了十元預約費,將女兒帶走了。
離開時,兩人還是用大披肩圍著臉,只是心裡揣著壞消息,那腳步便格外的沉重。白瑾琪胡思亂想著:我遮頭擋臉,就是為了不讓人認出我來,但就我現在這頹喪灰敗的樣子,恐怕別人見到我,也認不出我吧?
又抬起頭,向著破舊的小巷四處環顧一圈,自嘲道:什麼認不認得出,我真是多想,我認識的人,哪一個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她這就想差了。
在距她不遠的巷子拐角處,就有一個人向她的背影打量了兩眼,滿臉的奇怪狐疑,不信似的又盯著看了一陣,直到同行的人叫他,才回過神來一道走了。這人是誰,這裡先不做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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