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世事難料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5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高緒如在波日黎市的下榻之所其貌不揚,但整飭有加,南邊一整面窗戶都對著市立公園,從園中潺潺流過的波日黎河在雪夜裡發出鐵灰色的銀光。臥室的床頭柜上擺著幾個相框,高緒如只拿走了其中一個。那是一張合照,高緒如居左,梁旬易居右,他們坐在土黃色的天棚下面,悍馬正從他們身旁經過,一架直升機定格在天棚上方的藍空中。

「這是在第九區山地軍營里拍的吧?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你還是個毛頭小子。」莊懷祿笑道。

「拍完這張照片後的第二天,我就到中央區去做了總統保鏢。那時候我還不叫高緒如呢。」

莊懷祿愣了一瞬,又笑著岔開話題:「在你旁邊的人是誰?」

「朋友。」高緒如換了一件羊毛大衣,然後把相框拆掉,單獨將照片收進衣兜里,「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可說的,我們走吧。」

莊懷祿在臥室里四處轉了轉:「你沒有其他東西要帶了嗎?」

「沒有,沒必要。」高緒如聳聳肩,「這地方沒什麼好留戀的。」

「你大老遠跑回來就是為了這張相片?」

「確實。這些年不論到哪裡我都一直帶著它,現在也是。」

二人離開家門,坐上車再度啟程出發,這次他們直奔機場。當抵達目的地時,只見曉星初升,已是夜色闌珊時候了;在灰濛濛的平原盡頭,天際微微泛藍。高緒如在航站樓里打了個盹,直到東方之既白。飛機在冷森森的清晨升上高空,朝暾才剛剛把橘紅的霞色投射到雪白的機翼一側,其下,無邊的寂靜籠罩著荒涼的曠野。

*

當高緒如踏上維加里的國土時,他恍如隔世,一面驚訝於故國舊貌盡改,一面醉心於建築之美輪美奐。當拘留所的大門朝他敞開時,他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真的要身陷囹圄了。

往後數日,他成天往返於法庭和拘留所,「ICG雇員槍殺平民事件」在一周後才塵埃落定,與之相關的報導也逐漸從報紙頭條退居邊角。儘管法官手下留情,高緒如接下來一年仍要在潘珀監獄裡度過,對此,他完全是聽天由命的態度,覺得自己是罪有應得的。

這個周末風和日麗,晴空一碧如洗,高緒如乘上前往潘珀監獄的押送車。

在緹波河一帶,春天乍暖還寒。河水從維加里世貿銀行的大樓旁流過,船舫浪遊於緹波河上,從上游航至下游。透過車窗的玻璃往外看去,滿目新綠,白楊已經綻出嫩芽,雨燕成群結隊地盤旋在蘆葦上空。春波中倒映出片片帆影,遊船「奧爾多斯」號正轉動著明輪,慢如龜行地在河汊縱橫的兩岸間前進。

潘珀監獄位於荒僻的北海之濱,方圓十里杳無人煙,最近的一所水文站距它2公里。唯一的一條公路途經雀稗草灘,筆直地往終年濤聲不斷的海岸線延伸,舉目四望,無處不是香茅、飛廉組成的蒿草盪。押送車在監獄的大門前停下,獄警過來領走高緒如,牽著他手銬上的一條長鏈將人帶去了牢房。

在監獄裡,高緒如謀到了一個不錯的差事——給監獄裡的圖書館當管理員。夜間做完內務後,更深人靜,高緒如上床躺下,往往很久都難以入眠。他總是會想起不久前那個安哥亞的雪夜,以及那兒一望無際的白樺林。他會想起那個被打中額頭的死孩子......還有那雙漆黑的眼睛。

每當念及如此,他就心房絞痛,胸腔像是受了重擊般隱隱發疼,不知充斥著他的心靈的究竟是恐懼還是憂傷。他捂住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始終沒有流出來。

托莊懷祿的福,每天都會有專門的醫生來給高緒如檢查傷口,因此他恢復得出奇之快。不久後,他就能穿著監獄統一配發的黑呢風衣,去廣場上放風,呼吸從高牆另一頭吹來的新鮮海風。

不過監獄的日子也並非一帆風順,天總有不測風雲。一天中午,囚犯們正在水泥場上自由活動,享受海濱上空的陽光,高緒如也抄著衣兜,和一位同在圖書館當工的獄友邊走邊談。兩人面對面站著,因為看了太多的書而海吹神聊。忽然間,獄友神色一變,緊盯著高緒如身後逼來的彪形大漢,輕聲道:「你被『猩猩』盯上了。」

「他是不是拳頭緊握?」高緒如沒轉身,也沒動,只是把雙手從衣兜里抽了出來。

獄友點點頭:「分毫不差。」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