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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和我較勁的傢伙來了。」高緒如訝異地微笑著,謝過侍者,拿上酒杯走去燈籠下面和舊友碰面。

金穗寅首先站起來和高緒如擁抱,他中等身材,寬寬的腦門,頭頂颳得光溜溜的,有一副喜慶的好嗓子:「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還以為你變得不合群了。」

「能再見到你們真好,」高緒如放下杯子,又和心寬體胖、已然謝頂的蘭洋碰了碰拳,「謝天謝地,我在這邊沒朋友。」

蘭洋喝了不少白蘭地酒,兩頰飛著醉醺醺的紅暈,說話的腔調也是暈暈乎乎的:「有傳言說你來了,我還以為是胡扯呢。你是不是整容了,怎麼跟以前不太一樣。」

高緒如拍了拍他厚實的肩,笑道:「你喝醉啦,蘭洋,看誰都大變樣了。」

「真慶幸有你在,你來之前我倆之間的那些對話實在是既下流又無聊。」金穗寅開懷大笑,暢飲了一杯酒,「自總統府一別就失去聯絡,距今已這麼多年。說起來,你怎麼在克索羅市?」

「來面試私人差使,保護一個獨身企業家,和他的兒子。還沒上崗,閒著無事就來此『花天酒地』了。」高緒如淺抿了一口酒。

蘭洋叼了一根煙,滑稽地撐起眉毛:「聽起來是個好差事,賺大錢對吧?嗯?賺大錢,對不對?」

高緒如眯著眼睛笑了笑,抬手幫蘭洋理正衣領:「這種活你不會幹的。」

「隨你怎麼說,反正好過當總統保鏢,畢竟現在有錢當爸的,都想要魁梧大漢隨行左右。而我眼下重操舊業,為衣冠楚楚的政府高官提供安保服務,因為有人想幹掉他。不過老實說,這不怪別人,以他的言論必然會引致殺身之禍。他的名字咱們說不得。」

金穗寅笑嘻嘻地弓著眉毛:「他死了就是為民除害。」

「兩位,現在我和政治再無瓜葛。」高緒如含笑道,「九年來,我吃夠了制裁的苦,不願再入泥潭一步。」

「毋忘在莒,毋忘在莒。這年頭經商和從政都一樣,你的僱主,那個企業家,政府里的大人物都很關心他。」

高緒如但笑不語,喝下杯中最後一滴酒,把冰塊含在嘴裡,等它慢慢融化。蘭洋手裡的香菸在燃燒,煙霧朝高緒如飄去,透過薄薄的白煙,高緒如在朦朧的燭影中看到了梁旬易的臉,看到他就坐在自己對面,那麼年輕,言笑晏晏......

*

深夜,梁旬易洗浴完畢,到露台上去納涼,侍弄盆景。他把輪椅靠近欄杆,拄著硬木手杖,一手搭在石杆上,用力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他用稍有知覺的左腿支住身體,斜著腰靠在欄杆旁,借著手杖的力往前走了幾步,沒過一會兒就累得坐回了輪椅里。他雙手搭在木杖的銀質端頭上,憂鬱地望著石間奔涌而出的汩汩水流。

忽然間,他腦子裡閃過恐嚇信上的內容,想起了那個黑黢黢的「死」字。他揪心不已,呼吸又急又淺,牙關咬得緊緊的,咬得腮幫都痛了。他拿定主意,到兒子那去了一趟。

梁聞生吹乾頭髮,穿著繡有小鯊魚的睡衣,一骨碌翻上床躺下。梁旬易滑著輪椅轉到他床邊,低頭問他:「就要高緒如先生了?」

「嗯嗯。」梁聞生思考過後再點了點頭。

「那就他了。」梁旬易對跟在身後的酈鄞說,「他也是博恩西人。」

酈鄞扣著兩隻手,比劃了一個手勢:「那我現在就去通知他?」

梁旬易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酈鄞:「別忙,他先前的生活條件怎麼樣?」

「我不知道,據推薦他的人說,他孑然一身,只在運河一帶租了間閣樓來住。」

「那給他安排一個好房間。」梁旬易叮囑道。

酈鄞提著裙子離開了臥室,梁旬易則留了下來,督促梁聞生把毛毯蓋好。等梁聞生睡下後,梁旬易退至門邊,關掉了屋裡的燈,順手拿起擱在矮柜上的一隻小青蛙:「亮還是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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