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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人。」高緒如說,俯身靠近梁旬易,像要與他說什麼悄悄話,「和你一樣,相當之迷人。」

梁旬易聽得心都化了,在昏燈下注視著他的眼睛,忍不住笑出聲來,裝模作樣地抬腕打了高緒如一下:「少說些甜言蜜語,我可不吃這套。講講後來吧,你們是因為什麼才分開的?」

高緒如垂首緘默著,沒有馬上答話。梁旬易見他情緒逐漸低落、黯然神傷,心中無端一痛,好像預見了什麼不幸,忐忑不安地試探道:「他還活著嗎?」

樓下的人語聲和歡笑聲突然變大了,顯得這露台一隅尤其安靜。他們在遠離世俗的重山僻野中聊著陳年舊事,望著滿天星子,深感光陰難以回首、宇宙不可斗量,頓生出身世飄零之感。梁旬易見他一連許久都不吭聲,再追問了一遍。高緒如欲言又止,給自己倒了杯淡酒,淺抿一口,低頭輕輕搖晃著杯子,說:「人有旦夕禍福。」

話音剛落,梁旬易就神色一凜,似是而非地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氣氛忽然沉重起來,梁旬易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半是同情半是哀傷地看著他,伸出手放在他手背上以示安慰:「對不起。」

「沒事。」高緒如垂眸掃了眼他的手掌,把酒杯挨到唇邊潤了潤,雙眼裡重新有了神采,「你已經很努力地在想像了。」

梁旬易微微一怔,才明白自己被他耍了。反應過來後,他面露赧色,又羞又惱地叫了高緒如一聲,抬手薅了把對方的頭髮泄憤。高緒如一改方才的傷情模樣,眉開眼笑的,要躲不躲地側了側身子,也就由著他去了。玩鬧過後,高緒如別過臉擋住梁旬易的手,好言解釋說:「事情沒那麼嚴重,還沒到陰陽兩隔的地步,不過還是挺戲劇化的。」

「好吧,是他不愛你了嗎?」梁旬易收回手,捋著自己的發梢。

「也不是,我倆的分別並非是感情因素造成的。你知道,世間有那麼多難以預料的事,你總得碰上一兩件。我和他的分離起源於一次海外軍事行動,我在行動中犯了錯,所以挨了制裁。」

「我大概能猜到制裁的內容了,天啊,你一定遭了很多罪。」梁旬易含蓄地抿起唇,投以憐憫的目光,把指頭搭在高緒如翻開的手掌心裡,「你們後來重逢了嗎?」

高緒如溫和地俯視著他,只有在梁旬易面前,他才能懷著平靜的心情回憶那些慘痛的往事。兩人稍作沉默,高緒如牽著他的五指,斂息深思過後才回答:「我還沒有完全找到他。」

談過心後,高緒如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輕鬆——他和梁旬易生活的軌跡終於再次交織在一起了。夜裡,山中吹來的風帶著高處積雪的寒意,但被溫泉一浸,寒氣就化作了絲絲清涼。盎士俄山脈就像是一堵憂鬱陰沉的高牆,從第九區邊緣一直延伸到第八區境內。山上的泉水永無休止地翻騰著,隔壁院牆裡那條狗在不停歇地吧唧嘴,高緒如總能聽見那古怪的聲音。

須臾,梁旬易摸了摸高緒如的掌心,又問:「你和他真正的的情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你介意我不回答嗎?」高緒如笑道。

梁旬易搖搖頭:「我並非有意苦追查。」

「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故意要查探隱私。」高緒如捏著杯子,視線稍稍向上抬起,以便抒發幽情,「大概是我們還在讀書的時候吧,就是在高中,我們彼此傾心,但都以為對方不知情。」

說著他意有所指地低頭看了梁旬易一眼,發現後者一直聚精會神地盯著他,沉醉在他娓娓道來的故事裡。高緒如拉著他的手,拇指不自覺地撫摸手背上的皮膚,繼續講道:「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天晚上,學校里停了電,教室里很鬧、很吵,我坐在黑暗中,突然感覺有人在我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來電後,我對他講了這事,他笑著對我說——」

驟然間,別墅里的燈全部熄滅了,整棟房子一片漆黑,遊人的嚷嚷聲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響起。梁旬易的眼睛有好一會兒都沒適應黑暗,緊張地抓著保鏢的手四處張望:「發生了什麼?」

隨後他就感覺有一個吻落在了頰畔,這分明就是高緒如描述的場景的重現。那個吻如蜻蜓點水般稍縱即逝,但梁旬易的手卻為之顫抖起來,腦中閃現出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段。他非但沒有覺得冒犯,甚至還覺得自己仿佛重又回校去做學生,重又坐在那間停電的教室里了......簡直是咄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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