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理事渾身發抖,猙獰的面目、凌亂的頭髮讓他看起來像頭狂暴的鬣狗,「這裡沒有你插嘴的份,我是理事會的委員,我才是這次行動的司令官!」
直升機在這時正好調轉了方向,理事氣急攻心,厲聲大喝一句「不許降落,繼續飛行」,駕駛員立即轉回了原航向,開始往高空攀升。理事瞪著指揮官,嘲諷道:「看吧,這兒我是老大。」
語畢,一隻帶血的拳頭就招呼到了他臉上,聞胥寧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摔開。理事的頭撞到了壁板,鼻樑歪向一邊,鮮血從他的額頭上、鼻孔里汩汩流出。忿恨和屈辱令他不禁大發雷霆,咆哮著回擊了聞胥寧幾拳。兩人在狹窄的機艙里惡鬥,有特戰隊員衝上去想要制止他倆。混亂中,兩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在眾人耳邊炸開,只見理事手裡的槍冒出一縷白煙,而血從聞胥寧的腹部和大腿涌了出來。
事情徹底亂套了。盛怒當頭的理事死死掐住聞胥寧的脖子,把他的半個身子都推出了艙門。聞胥寧用手抓住機門邊緣,鐵幕似的勁風朝他腦袋衝來,風聲、吼聲、槍聲、嘶喊聲......他在風中無法呼吸,而飛機還在訇響著疾速前進。在最後幾秒,聞胥寧只模模糊糊聽見理事喊了句什麼話,然後飛機劇烈甩晃了一下,拽住機門的手指一下子滑脫了。
他就像翻倒的車輪一樣掉出艙外,疾風重擊了他的身體,讓他下墜的時候宛如一葉飄萍。那一瞬,仿佛一道漆黑的無底深淵在下界打開,萬壑千峰都變作了矗立的利劍,直往天穹刺去。
漫山遍野的古紅杉林形成一片波濤洶湧的綠海,聞胥寧落進了這片浩瀚無際的大洋中。密密層層、交錯連理的樹冠托住了他,為他減輕了不少衝擊,最後他和眾多被砸斷的樹枝一起摔向地面。在經歷這樣的高空墜落後,總是立刻出現嚴重的昏厥,從頭到腳都充滿了難以言說的疼痛,傷口像炮烙一樣火燒火燎。
但很快他就恢復了神志,而所以恢復神志僅僅只是為了能夠嘔吐,翻腸倒胃地嘔吐,一直到吐出鮮血,最後昏死過去。他感覺到心臟還在狂跳,每跳一下,就帶走一部分生命,使人窒息、備受折磨。高聳入雲的古杉就像沉默的巨人,聞胥寧就躺在巨人腳邊。赤色在他身下雪地里暈得越來越開,血一直流向樹根,流向地心深處。
天忽然飄起了雪,陰雲中露出的冬陽像個氧化了的銀盤,黯然無神地吊在天軸上端。彌留之際,聞胥寧聽到不知打哪傳來的鈴鐺聲,接著餘光里出現了一個走動的人影,好像是農夫,牽著一匹打著響鼻的、疲憊的騸馬;那馬兒馴順地跟在主人身後亦步亦趨,背上馱著鞍座,叮叮噹噹地搖響著綴有松枝的銀鈴......
--------------------
①聯盟理事會:聯盟最高權力機構。
第39章 佢泣訴多風雅(3)
積雪盈尺。鄉下的路旁佇立著衛兵似的白樺樹,果園和打穀場後面的田野反射著強烈的雪光,土埂邊的一溜草垛已經變成了一個個潔白的圓墩。遠處,地平線上聳立著一抹倩影——風車將它的翼片高高舉向天空。吉普的輪胎上沾滿了雪和泥,碾過坑窪不平的石子路,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透過車窗望去,晾了一冬的麥田上,有三條白毛獵犬在追逐野兔。
吉普過了橋堍,停在一扇鐵柵門前,等門被人拉開後車子才轉進四方天井裡,停在水缸旁邊。莊懷祿移出一隻腳踩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再低頭走下車來。他攬好縮絨厚呢子大衣的前襟禦寒,拎著一隻牛皮紙袋,抬起眉毛打量了一番周圍的建築。房子久遠,支撐屋檐的大理石柱因風吹日曬而泛黃了,浮雕已被磨平;二樓的石欄杆上擺著一列花盆,粗野、難看。
拴在壩子裡的狗見有生人到訪,開始扯著鐵鏈狂吠。狗叫聲把聞胥寧驚醒過來,只見屋裡蕩漾著暖和的幽光,看不清全貌。牆壁都用塑料布蒙著,掛了幾張宗教畫像,還有塊寫滿字的小黑板,聖像的陰影投射到了緊閉的西窗上。床頭立著一樁鐵架,幾袋藥水和血漿掛在上面,藥液正通過細長的軟管流進他身體裡。
莊懷祿從半開的門外走進來,左顧右盼,端量這方斗室的室容。房間裡由於塞了太多東西,所以顯得侷促擁擠。他右手邊有個木頭壁櫃,裡邊碼放著藥瓶,窗前的晾繩上夾著幾張X光片。
護士端著托盤從莊懷祿身側繞出門,離開了此地。等護士走遠後,莊懷祿把門關好,和床上的人打了聲招呼。聞胥寧的眼皮顫抖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扭頭看向門邊:「我在哪?」
見他還能正常說話,莊懷祿才鬆了口氣,牽起嘴角很淡地笑了笑,但很快這笑意就被憂慮和愁雲衝散了。他憐憫地看了眼聞胥寧,又四處顧望:「D獨立國的鄉下,看起來像是家寵物醫院。」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