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六大袋錢可要花不少時間。」
「那你們只好等著。別想偷工減料,我們會數得很仔細。假如少了一張票子,我就砍他一根手指頭。」
「我需要你做個保證。」高緒如摸了摸鼻樑,決定下一步險棋。
塔塔停頓了一下,咂了咂舌頭,再問:「什麼保證?」
「保證不傷害梁聞生,也不再來騷擾梁旬易一家。」
「當然,我發誓。」塔塔答應得很爽快,聽起來是那種江湖義士會有的氣概。
高緒如知道他的發誓不值一錢,不過這保證做了總比沒做好,搶過某家銀行的劫匪在花光錢後總喜歡再去打劫這家銀行一次。緊跟著,塔塔說他會在日落之後來電,就斷了通訊。此時是傍晚4點09分,克索羅市控時中心發布的日落時間是17點32分。高緒如知道日落之後就到驅車上路環節了,便讓霍燕青抓緊時間為他喬裝改扮。
梅稷的眼睛綠中帶灰,霍燕青就做了一對同色的假瞳片讓高緒如戴上。面具已經成型,霍燕青把它從特殊的保護材料中取出來,正打算套在高緒如臉上,卻聽見他突然說:「等等,讓我先和梁旬易單獨待幾分鐘可以嗎?我有話對他說,事關重大。」
周圍人馬的目光在他和梁旬易身上轉來轉去,就像在看網球賽。高緒如把梁旬易推到樓上,關緊房門,但見秋日的暮靄業已降落到窗下,深山夕照從輕紗簾幔外透射進來灑在床頭。瀑布飛泉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湍急流響,遷徙的鳥兒聚集在花園裡,伴隨著啁啾聲、咕嚕聲,消失在南方天際。高緒如沒點燈,梁旬易問他:「是什麼要事?」
高緒如將其抱起來,讓他坐在牢靠的胡桃木置物台上,摟住他,溫情脈脈地親吻他的唇瓣:「就是想吻你,沒別的。等會兒我戴上面具,就變成了梅稷的樣子,不好意思再親你了。」
梁旬易笑了,抬起雙臂抱住他的脖子,如膠似漆地與之接吻。他們馬上就要去做世間最危險的事,但任何艱難險阻都不能讓他們心中的愛意削減一分。他們經歷的磨難有白樺樹的葉子那麼多,可沒有什麼能讓他倆恩斷義絕。兩人在昏沉的暮色中緊緊相擁,動情地吮吻著彼此的嘴唇,縱使光陰荏苒,有情人也能再續前緣,一直到地老天荒、合卺共葬。
第51章 降臨日
少頃,二人裝作若無其事地從樓上下來。梁旬易喝了口涼茶,將紅潤的嘴唇打濕。高緒如戴上面具後,霍燕青又為他修補了一些瑕疵,讓面具邊緣和皮膚嚴絲合縫地接在一起。喬裝事畢,高緒如和梅稷站在一起,兩者簡直就是一對孿生兄弟,足以以假亂真。高緒如穿好淺色的上衣,再問酈鄞和狄津俐借了兩條紅絲巾。
「綁匪會讓我們去某個地方,一小時後又讓我們去另一個地方,接下來還有第三、第四、第五個地方,總之他會讓我們在大街小巷裡奔來跑去,目的是確認沒有人跟蹤。」高緒如為梁旬易穿上縫有隱藏式防彈衣的襯衫,「他想讓我們去哪,我們就得去哪,這事不能胡來。今晚可能會很漫長,我們也許會在凌晨時分空無一人的城市裡不停地兜圈子。」
「如果他們拿了錢之後也拒不放人或者還給我們一具屍體怎麼辦?」
「像他們這種職業團伙,是要靠信譽辦事才能幹得長久的。」高緒如說,「以我的經驗看,處心積慮布置這麼久,不可能撕票。但如果他們蠻不講理,我就會找到他們,然後殺光他們。」
梁旬易平靜地看著他,知道他言出必行。兩人沒再說話,梁旬易別好襯衫兩襟的珍珠紐扣,摸了摸正中間的那顆——白樺葉胸針被巧妙地縫進襯衫內里,只把珍珠露在外面充當紐扣。
打整好衣著,高緒如將絲巾綁在各自的左手臂上,阿爾貝在這時走進門廳,宣布錢袋已裝車完畢,汽車也加滿了油。梁旬易撩開簾幔往外看去,見日影已經變成了濃稠的橡果色,參天的老槭樹披上丹衣華服,屹立在幽暗的暮光之中。檐下,莢迷的紅果宛似一串串瓔珞。一隻山雀感覺到夜幕將臨的涼意,在遠處綺麗多彩的果園裡千迴百轉地啼唱。
「這是給你路上用的預付費手機。」霍燕青把電話遞給高緒如,「裡面裝了一個簡易的變聲器,是根據梅先生的聲線做的,可能不那麼完美,但聊勝於無。」
高緒如用這台手機給梁旬易打了一個電話,讓語言專家測試了聲音的相似度,結果馬馬虎虎。為了少露馬腳,高緒如事先給梅稷通了個氣:「等會兒綁匪八成要和你說話,你就裝作喉嚨不舒服,少講幾句,別讓他們聽出你真正的聲音。」
這次塔塔不再言而無信,日落後電話鈴按時響起。綁匪打的是梅稷的舊手機卡,他似乎還不知道這張卡已經被插在梁旬易家的會客廳里。梅稷猛吸了一口氣,拿起震動的手機放在耳邊,高緒如將一張寫有「慢一點,深呼吸」的紙條遞給了他。塔塔在電話里的聲音隱隱有些激動,就像迫不及待地想要拆生日禮物的孩子:「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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