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知道他們在害怕什麼。」
飯後不久,梁旬易就在數名保鏢陪同下赴議事廳開會,高緒如留在了辦公室里。他在窗前思索了很長時間,又在椅子裡坐下來,放鬆了一下肌肉,然後拿出錄音機決定讓自己重新熟悉那三個死在昨天的人。他戴著耳機聽裡面的錄音,就像贖金談判時辨認綁匪聲音一樣,不停地倒放、倒放,因此不斷重複的慘叫聲令他感到不安。
他聽到農場兩夫婦的那一段,所幸這段里的慘叫不多,高緒如鬆了口氣。錄音里傳出了女主人的說話聲,她語氣很急,在努力證明自己沒有虐待梁聞生。高緒如本想快進這段直接跳到最後,但聽到女人說「黑斑」時他突然渾身一震,連忙停下錄音帶,倒回到自己問話的時候。他把顏輯說的話聽了一遍,然後又聽一遍,每次都覺得心臟宛如受到重擊。
高緒如閉上眼回想托亞布達水電站里的那具屍骨,手心裡漸漸冒出了汗,手指在倒帶鍵上按錯了數次。
「該死!」他說,隨即摘掉耳機拔出插孔,將錄音機帶上,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外套走出門。他給梁旬易留了一則簡訊,然後撥通了警局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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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蝙蝠就是從聖母的心臟里飛出去的:宗教認為,聖母將代表恐懼的惡靈鎖在心臟里,在一次戰鬥中她因感到恐懼而遲疑,被敵人刺破心臟,惡靈化成蝙蝠模樣得以逃脫。
第61章 閆世宣
高緒如抵達梅格泊爾德大道分局時,天氣忽然陰了。他聽到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炮響,那是增雨火箭彈在高空爆炸時發出的聲音,氣象局在進行人工降雨,以減消霧霾污染。
下了車,他走向一棟兩層高的黃色組合式建築,分局駐地的風格樸實無華,缺少生命力。高緒如穿過僅開了半扇的玻璃門來到前廳,和一位警探擦身而過,徑直走到問詢處的玻璃窗前。窗戶緊閉,一個無聊的女子坐在拉窗後和報紙上的填字遊戲奮戰,過了會兒才把注意力轉移到窗外的來訪者身上。
「我是高緒如,我約見了葛游霖探長。」
「哦。」她說,拿起了桌上的話筒,「我得先問問。」
接待員對著話筒低聲說話,伸出手指放在高緒如遞過去的身份證上,再掛斷了電話。她指示高緒如進門後先直行再右轉,然後按了一個開關,旁邊的門應聲開啟。高緒如走過政府機關里常見的綠色長廊,過了兩道雙開門才走到一間小組辦公室,和葛游霖握手:「我需要你幫忙,我必須查看你們前天在托亞布達水電站拍攝的照片。」
「沒問題。」
葛游霖是個行動派,直來直往,會立刻做決定而不是問東問西,高緒如喜歡他這一點。兩人乘坐電梯前往修在地下的物證保管所,走進飄蕩著紙、灰塵和地磚三者混合的味道的房間。葛游霖在表格上簽了字,拿出一串鑰匙找到正確的那把,打開了門上的鎖。所有證據都按時間先後存放,葛游霖找到貼著「梁聞生綁架案」的箱子,打開後從裡面取出一袋大尺寸照片。
照片中的血腥景象讓高緒如不太舒服,他用舌尖頂著齒根忍住不適感,努力忘掉恐懼,把相片拿在手裡一張張翻看。他找到警員對著戴鐲子那隻手拍攝的不同角度的影像,捏著相片凝視了很久。那截白生生的手在充斥著猩紅色的畫面中顯得很突兀,它自然下垂著,露出五指。高緒如取來放大鏡細看其中一幅近距離照片,發現拇指上很乾淨,並沒有黑色的瘀斑。
「時間到了,先生們!」守在外面的值班員進來喊道,聲音在寂靜的房室里顯得格外大,高緒如冷不防顫抖了一下手指,覺得自己的眼皮仿佛要燒起來。
幾分鐘後,高緒如走出分局大門,發現外面竟下起了毛毛細雨,地上的青磚變得黑油油的。他沒有帶傘,只好掩上衣襟,抬手遮在頭頂,冒著雨疾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車。他坐在駕駛座里,沒有立刻發動汽車,就那樣盯著窗外夾道而立的闊葉梣木出神。頭暈的感覺又來了,高緒如揉了揉脖頸,把頭抵在靠枕上,讓過快的心跳平息下來。
他按下錄音機的播放鍵,外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但他千真萬確地聽到顏輯說梁聞生的指甲蓋上有黑斑。風窗上的雨滴越來越多,模糊了窗外的街景。他打開雨刮器,把車開出泊位,往次街駛去,在路口的停止線後面剎住,等紅燈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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