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離開一年,通往村莊的縣道已整修拓寬, 比之前好走許多。
陸霜從市區租車一路開過來,兩側田裡遍野新綠, 油菜花即將盛開。
「哎喲……陸霜,我這一把老骨頭,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老頭歪坐在后座, 鬍子稀疏不剩幾根, 頭髮散亂地堆在頭頂, 像冬季裸露叢生的野草根莖。
正是簡崢嶸。
「你幫我的忙, 上次我已經回過人情啦, 」他緊抓住車窗上的扶手, 嘰嘰歪歪地抱怨, 「我可不想再跟著你打打殺殺。」
他本來好端端地窩在鄱陽縣某個偏僻的山溝里, 打算幾間破房兩畝薄田了此餘生,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陸霜打擾清淨, 自是有不少牢騷。
前年鄱陽縣一役後,他成為當地的重點監控對象,三天兩頭被以關心孤寡老人的名義送糧送油。簡崢嶸心知肚明, 關心孤寡老人是真, 監視調查也是真。
他可不想再惹一身麻煩。
「放心, 我們這次安全得很。」章凝從副駕回頭來, 安慰地笑道。
「對嘛,你就當春遊, 出去逛逛不好嗎?」開車的陸霜立即附和。
「哎呀……」看見那張殺神般的面孔,簡崢嶸一怔, 客氣地堆笑上臉,「小章姑娘!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你。」
老頭摸爬滾打幾十年,什麼沒見過,當時早看出陸霜心裡有鬼。不過他滿心只當下一次見到她會是陸霜的婚禮,倒沒想到這趟半邀請半綁架還有她參與。
領教過章凝的狠厲,簡崢嶸多少收斂幾分,倒老老實實閉嘴,窩在后座昏昏欲睡,不再抱怨。
雖是跟去年差不多的時辰光景,路況卻已提升不少,年後回鄉返程的車流並未困擾陸霜的行程。
與之前的翻山越嶺不同,現在群山之間已架起天塹高橋,雙向車道公路直通到深山,神農架西南的旅遊路線開發也正如火如荼。
陸霜一路開過去,暢通無阻,不由連連感嘆。
沿著記憶中的路線,三人下車步行,找到白落竹家,卻見大門緊鎖,不覓人影。
幾個人不由面面相覷,簡崢嶸繼續抱怨:「臭小子,你到底神神秘秘搞什麼?這下可好,人都不在家。」
陸霜神秘一笑,不回答。踏著未化盡的殘雪,他越過低矮的院牆,徑直問旁邊的人家:「阿姐,白落竹還在這裡住嗎?」
跟之前的戒備封閉不同,現在的當地村民明顯熱情許多。見他們風塵僕僕,像是外地遊客的模樣,大姐出來掩上門,一揮手。
「你們前年來過,我認得,」她操著方言口音濃重的普通話,「阿竹在上班呀,我帶你們去!」
章凝和陸霜對視一眼。如果她還能上班,可能情況算比較樂觀,跟來之前的預判不太一樣。
熱心的中年女人也不鎖門,似是對當地治安放心得很,徑直走在前面引路。
深山裡的村寨高低落差大,石階鋪就的各種小路錯綜複雜,若不是她熟絡地領路上下坡,初來乍到者還真容易摸不清頭腦。
走到一處藏在民居中的平地,她停下腳步。
「這裡就是啦,」大姐熱情地在門口直接喊,「阿竹!有人來看你!」
村委會並不大,兩層鋼筋混凝土平房,一方小院,夾在其他木製吊角樓民居中,倒很顯眼。小院中澆築的水泥已有些開裂,堆著殘雪,旗幟迎著寒風獵獵飛揚。
聽見熟悉的聲音,白落竹從辦公室窗口探出頭來,看見這幾位,臉色陡然一變,神情有些複雜。
「你們怎麼來了?」她穿過院子,走到門口,對中年女人擺出客氣的笑,「謝謝你啊,萍姐。」
雖是初春,白落竹仍裹著厚厚的毛衣和羽絨服,似乎比從前更怕冷。她臉色蒼白,笑意不達眼底,臉頰凹陷得很深,眼下掛著厚重的黑眼圈。
初見時她眉眼彎彎,熱情開朗,總是未開腔就先笑,如今倒真是判若兩人。
送走萍姐,陸霜不由試探道:「是不是我們來得早,現在上班不方便?」
畢竟出生入死過,見到章凝兩人,白落竹多少覺出幾分親近。但她瞧一眼對方身後跟著的陌生老頭,又不免有些瑟縮。
「沒,沒有。」白落竹強笑道,「我先去說一聲,告個假。」
等她回來的空隙里,簡崢嶸實在忍不住,又問:「陸霜,你到底叫我來幹嘛的?我看這姑娘也不缺胳膊缺腿。」
陸霜神秘一笑:「你呀,稍安勿躁,很快就知道。」
不是他非要賣關子,而是以他對簡崢嶸的了解,如果提前透露,這老頭非得當場打車回家不可。
見他口風緊,簡崢嶸也無奈:「哼,我看你這小子,就是沒安什麼好心!」
直到白落竹回來,老頭才停下罵罵咧咧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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