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多說,徑直出門,沉默地在前面帶路。
章凝跟在身後,沉默地望向她的背影。窄骨清瘦,卻如園角堆雪覆霜的竹,清冷倔強。
但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她可能實際已經疲於奔命。
逃離橫山地下基地後,由於遭受重度精神創傷的後遺症,白落竹在軍方安排的療養院休養過幾個月,聽說因強烈要求繼* 續工作,醫生才允許她回到崗位。
現在看來,她恐怕只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內心仍在流血化膿的傷口。
她已經足夠堅強,當初在基地的生死關頭仍然勇敢協助作戰,卻無法接受失去至親的重大打擊,和不得不努力若無其事面對現實生活的自我拉扯。
回到家門口,白落竹用鑰匙打開大門。章凝站在廳中略掃一眼,發現原先的那些照片都被撤下,現在牆上空空如也。
大概是白落竹不想看見和姐姐的合照,害怕觸景傷情。
她不由心生感慨。章玫雖然也撤下妹妹的照片,二者的緣由卻有天壤之別。
比起上一次來時,白落竹的家裡髒亂不少,以前用作民宿前台的桌椅也不見蹤影。村寨的旅遊業在蓬勃發展,她卻反而無力再維持自家的生意。
一層久未打掃,白落竹只能帶客人上樓落座。二樓也已恢復成尋常民居的模樣,她略帶歉意地解釋:「民宿已經停業,現在就我一個人住,父母過年才回來。」
雖然背靠神農架景區,但鄂西北深山裡經濟也不算發達,這些年依然有不少當地人為謀生計而外出務工。
白落梅失蹤多年,家裡多少有些自欺欺人,認為她在某處好好活著,真相大白後父母承受不住打擊,以賺錢為名遠走他鄉,更是不願回老家。
陸霜有些唏噓。幫忙找到姐姐是好事,結果一家人卻反而被迫天各一方。
許是太久沒來客人,白落竹手忙腳亂地一陣翻箱倒櫃,半晌才找出一小罐茶葉。
雖仍是熟悉的碧玉春毫,落入喉間卻少幾分香醇,多幾分苦澀。
她終於落座,試探著問:「你們大老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給你帶好消息來的。」陸霜掏出手機,給她看一段視頻。
他難掩興奮:「經過接近一年的調查和取證,橫山渡已經在國際軍事法庭受審,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視頻畫面中,橫山渡白髮蒼蒼,面如土灰,戴著沉重的手銬腳銬,被押上被告席。考慮到白落竹的精神狀況,作為受害者家屬和關鍵證人,她只在調查過程中提供過相關證詞,沒有去庭審現場。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後續的相關消息。
上世紀遠東軍事法庭審判時,迫於國際壓力,一些跟橫山渡同等的戰犯相繼被釋放,然而如今國家在世界上的話語權已不可同日而語。
法槌重重落下,審判落聽。
罪惡多端的橫山渡終於低下高傲的頭顱,為自己犯下的反人類罪行而懺悔。
白落竹沉默地抱緊茶杯,直到視頻播放結束半晌,才抬頭來。
她眼含熱淚:「姐姐在天上……應該都有看見吧……」
「另外,當初的人口拐賣案件,官方也已經找到人販子和姓黃的買家,」陸霜柔聲說,「開庭的日期定在下個月,他們也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白落竹輕輕點頭:「這件事,他們知會過我。」
「那麼,你呢?」章凝認真端詳她的神色,關切地問。
死者的公道縱使能得到討還,可活著的受害者要怎麼辦?
「你過得還好嗎?」她追問。
白落竹低頭,沉默半晌,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茶杯。
她不好。
多年來音訊全無的姐姐固然是心病,但在神農架深山中度過的那幾天更是此生都難以磨滅的傷痛。
每當黃昏降臨、黑夜將至時,彼時的暗影就如同鬼魅的惡魔跟在她身後,向她伸出沮喪絕望的觸手。
就像演員退場回到後台,卸下白日正常人的偽裝,終於袒露幕後真實的模樣。
深山裡那三天三夜,她身體遭到非人的虐待,精神也不得不承受殘忍的真相,以及姐姐到最後都沉默而決然的犧牲。只要一合眼,仿若依然浮現橫山渡可怖的獰笑,和「野人」脖頸後沾血的胎記,以及她醜陋卻溫柔的模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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