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她就該得償所願了。衛瓷從陰暗逼仄的囚室中向外望去,只能看見首都星穹頂上的一小簇星辰,遠處的玫瑰堡宮是一團朦朧的光暈,艾妲終於得以入主最高掌權者的居所,帝國的權柄盡在她手中。
在她登基的後一日,他將作為帝國五等公民離開貝爾芬格堡,在她的安排下,按照她所預期的那樣,盡力做一個合格的Omega 。
月光照耀著元帥冷肅的臉龐,他強壓下複雜的心緒,單手攏起墨黑長髮,將之撥到胸前,露出一截脖頸,他將手覆在頸側,摩挲著艾妲留下的、依舊清晰可辨的咬痕。
這裡就是腺體的位置。
貝爾芬格堡的獄警們在鬆散地閒聊著加冕大典,獄中的機械體們被抽調走了一半,沒有人或機器人關心囚室里的動靜,他們的全副心神都放在登基日上。
這是最好的時機了。衛瓷在心底默念,握著銀叉的另一隻手卻遲遲未能舉起。
明明,在帶走這柄叉子的時候,在知道了荷爾戈港事故的一切真相,在被艾妲強制標記,因標記而痛苦萬分的時候,他已經有了決意。
然而此刻,卻不可抑制地生出猶疑,衛瓷苦澀地笑了笑,非得在她登基的前一日,掃她的興。
艾妲……她在換腺手術前,又是何種心情呢?
深陷於粘稠的網中,被絕望包裹,痛苦漫長得沒有盡頭,所以才會迸發出打破現狀的渴望,不惜代價,哪怕慘烈無比。
衛瓷緩慢地抬起右手,將齒尖對準自己的後頸,抵著那一圈咬痕的位置,微微用力。
他的手竟在發抖。
元帥畢業於首都星軍校,他的射擊成績優等,不管握持何種槍械,手一直很穩,不會受情緒影響。
衛瓷發出幾不可聞的嘆息聲,他深吸了口氣,眼前不斷閃過場景的碎片,雙手被綁縛跪在弦樂宮外,熊熊燃燒著的星艦,至高法庭的審判官宣讀他的罪名,獄中懷孕的Omega ,以及艾妲冷酷的面容,和她的犬齒刺破腺體帶來的戰慄。
「元帥,你該明白,你的想法無關緊要。」
「這就是你往後人生的意義了。」
他苦澀地笑了笑,垂下眼,眼睫不斷顫動,「……對不起,艾妲。」
他曾許諾過,永遠不會傷害艾妲。
衛瓷輕輕地閉上眼,手腕用力,就如同在軍校課程中示範使用匕首,準確無誤、沒有猶豫地,將那柄銀叉狠狠地插/進自己的後頸——
「呃……!」
鋒利的齒尖刺入皮肉,帶來一陣尖銳的、仿佛神經被燒灼的劇痛。鮮血不斷自傷口湧出,順著脖頸流下,匯聚在鎖骨與肩角骨骼連接的凹陷處,隨著血越積越多,身上那件囚服漸漸染上暗紅的顏色。
囚室里瀰漫著一股血腥氣。
衛瓷用另一隻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渾身顫抖著,又將銀叉往皮肉里刺得更深。
那塊曾屬於艾妲的Omega腺體仿佛在發出哀鳴,因金屬銳器的刺入而破裂,隨著大量失血,損毀的器官緩慢地、不可逆地衰竭。
時間流逝,它將再不能分泌信息素,徹底壞死,只能摘除。
持續的劇痛麻木了感知,衛瓷支撐不住地向前栽倒,墨黑長髮散落下來。
男人後頸上的咬痕被新鮮的傷痕所覆蓋,那股濃郁的花香再無法滯留,逐漸變得淺淡,被濃重的血腥氣蓋過。
柔和似絮的月色如水銀瀉下,死寂中,囚室的地面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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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熹微的晨光穿透淺雲層,照亮了首都星鱗次櫛比的金屬建築,經玫瑰園中花瓣尖的晶瑩露水折射,四散出璀璨斑駁的澄澈光芒。
玫瑰堡宮內部,執政官的居所已然裝飾一新,那種陳腐老舊的氣息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因年輕掌權者而迸發的生機盎然。
穹頂之上,描繪著壯麗恢宏的銀河星圖,一直延伸至銀河外緣,在帝國現有的版圖之外,還繪有上一任執政官希爾烏斯·佩洛涅特尚未征服、帝國的星艦尚未抵達的未知莽荒地。
層層簾幕後,無數珠寶盒散落一地,鑲嵌繁複的木質鑲花,並裝飾有鎏金銅飾的鬱金香木梳妝檯上,堆放滿名貴的鑽石、剛玉、水晶,在漫進花窗的日光照射下璀璨生輝。
一枚經由首都星卓越工匠切割琢面的紅寶石耳墜被機械女侍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起,恭敬地遞到尚未梳妝的少女面前,得到微微頷首後,俯下身動作輕柔地戴在她的耳垂上。
另有一位機械女侍為她梳發,金屬手指嫻熟地將那一頭淺金色的長捲髮挽成髻,小巧的珍珠、絲帶與花朵點綴一旁,再佩戴白荊棘製成的花環作為頭冠。
當一切準備停當,幾位機械女侍躬身退去,只餘下年輕的、即將登基的少女,她望向梳妝檯上的鏡子,鏡中映照出一張凜然而美麗的臉龐,因野心而眉目生動,染上灼灼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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