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我引來此處,眼看就要人去樓空,娘子卻說來得早了,這,莫不是那人沒和娘子商議妥當,亦或是娘子腦子不靈光,謀劃有誤。」
面對崔敬的譏笑,趙娘子回之一笑,並不在意,「確實來得早了。崔將軍該知道的已然知道,不該知道的,何必再問呢。引火燒身不好,不好。」
說罷,適才那添炭火的丫頭回來,恭敬遞上手爐。趙娘子淡定接過,一揮手。突然之間,數十人馬齊刷刷出現在庭院當中,將暗紅色的諸多箱籠,襯得黑壓壓,再不見半點喜慶之色。
趙娘子回眸,「來早了,真不好。」話落,揚長而去。
來此一遭,崔敬本就有所預備,可萬萬不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多人手,且個個好似身經百戰,乾淨利落。
一時之間他屏氣凝神,從腰側抽出軟劍。長劍破空,發出錚錚之聲。厚重雲彩,在光亮的劍鋒下,平添幾分亮色。
團團人馬哪容他準備,齊齊撲來。
一人迎戰。起初的崔敬勢如破竹,手起刀落,來著莫不敢靠前。可漸漸地,來人仗著人多,崔敬頹勢顯露。一個不慎,被人刺破右臂,鮮紅血跡,驟然蔓延,星星點點的血沫,更是粘連嘴角。
聲聲誦經,步步緊逼。
尚無人接應,他不能倒下,不能落敗。他的身後還有家人,還有很多。
忽然北風緊,天際明亮,亮得刺眼。想來是要下雪了。
就在年節大雪落下的那一刻,崔敬手持軟劍,血跡淋淋,跨過橫七豎八的侍衛,越過歪七扭八的箱籠,上台基,朝趙娘子走去。
他的右臂尚在滴血,蜜合色的圓領長袍,沾染血跡,深色不少,瞧著倒像是青驪色,也像是染上獺見色的棗褐。
一步一頓朝前,每一步仿若走在人心坎上。軟劍的光亮被血跡掩蓋,此刻的他便是那一抹光亮。
高坐上的趙娘子,早已瑟瑟發抖,靠著身側的丫鬟定住。
崔敬走到她跟前,哂笑,「來早了不是麼。」
到得這等時刻,趙娘子方明白,因何燕十六會尋上這人。除開一張臉之外看似平平無奇之人,卻有著令人生畏的行動和果決。他想要做的事,該當從未空手。
趙娘子不說話,一個勁兒朝丫鬟懷中竄,而那丫鬟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崔敬蹲下,平視趙娘子,依然壓迫十足,似那為達目的突然矮小的泰山,他雙唇輕啟,
「你說呢,趙娘子。」
女子似被人捏住咽喉,「我,我……我也是……受人所託,你……並無……沒有旁的指令……」
崔敬好似沒空聽她說話,不待人說完,一躍起身離開,
「燕十六么,我記住了。」
他的背影就這樣消失在重重大雪中。崔敬走後許久,趙娘子突然活過來,一個猛子跌坐在地,大口喘氣,「快扶我起來,我……我……水……水……」
……
這廂崔敬從金光寺出來,還未行出去二離地,就見自家小廝西風,急沖沖而來。
崔敬捂著淌血的右臂,吼道:「你怎的不等你家郎君沒了再來?!死哪裡去了!」
西風跪地請罪,「郎君,不好,林彥的人追來了,南方他們帶著那個狗東西兜圈,快攔不住了。」
崔敬氣得眼黑,沒用的東西。
沒用的主子,配上一堆沒用的小廝,天賜的緣分!
不欲秦葉蓁知曉今日金光寺之行,崔敬主僕二人只能躲著。來不及處理傷口,一面放消息給林彥,一面逃竄。
突如其來的大雪,紛紛揚揚。
未及片刻,整個山林,俱是白茫茫一片,偶有些許蒼翠,掩蓋在青白落雪之下,崔敬幾人走過,簌簌而下。不知多久,眼見官道就在眼前,卻聽見好似有車馬粼粼之聲,崔敬主僕立在山林松柏下,不再往前。
須臾,不遠處的官道,走來三輛馬車。打頭的尋常模樣,顯見是高門侍女僕從車架,最末一輛也是如此。當中那一輛麼,寬闊氣派,遠非常人所有。
待走近了,其上徽記隱隱可見。方形銅牌,藍底燙金紋樣,赫然顯現。
這是出城上香的秦葉蓁。
因這場雪落得又急又猛,似轉瞬之間覆蓋大地,秦葉蓁的車架,層層白雪壓頂。略有些許,於車架晃蕩之間,翩然滑落。
崔敬默然後退。腳步落在鬆軟積雪,吱吱作響。旁的聲響,再也沒了。
他不能動,不能發聲,只能隱藏自己,嚴嚴實實。
幸而今日他的衣袍並非亮色,於沉悶松柏山林、皚皚白雪之下,像是乾枯樹皮,看不出丁點人樣。
如此最好。此前已然連累她遭受磨難,而今大雪風暴即將來襲,再也不能有差。
如她那日所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放開手,朝前走,對得起自己……
念及此,崔敬一手搓搓雪沫子,涼涼的觸感襲來,他無聲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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