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該去,該忘掉適才女眷的閒話,忘掉金先生的解密之法。
然則,人心,如何控制得了。
越想控制,越是難以控制。
幕後之人,顯然是明白這一點。
明晰秦葉蓁不同以往,卻還用如此蠢笨直接的法子,來傳遞消息,所為,不過是引發秦葉蓁的興趣罷了。
引她朝前走,朝一條必然的不歸之路上走。
這人如此急切想要秦葉蓁親自去解秘,定然,當中有著她不可承受之處。
秦葉蓁嗤笑,明白又能如何呢,明白,清醒地痛苦罷了。
詩集當中的秘密,事關她的從前,事關她的婚姻,更是事關他兒子最為敬重之人。
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走一趟。
遂,秦葉蓁散了丫頭,伶仃一人端坐書案之後,翻開詩集。
六月的下晌,金光燦燦,蟬鳴不斷。本該很是煩躁,很是燥熱,秦葉蓁卻看得渾身冰冷,雙手顫抖。
詩集中記載的第八件事——權力的渴望
宋秉正的第一份差事,是翰林院編修,後來被人舉薦,在先帝身側,為中書舍人。靠近權力中心,卻是個記錄陛下言行,草擬詔書之輩。同此前的翰林院,多見識一些高高在上罷了。
旁的,並無什麼區別。
若是一直如此,穩步成長,若干年後靠著新帝和成平公主的關係,長成一方大員並無不可。可是,他願意等,旁人卻不願意等。
每逢節慶,從遙遠西北送來的各色物件,無論稀罕不稀罕,無不在提醒宋秉正
——你是個後來者,是個強盜。
偷盜得來的一縷天光,終將會被上天收走。
嘗過人間美味,又如何能夠甘於平淡。
他需要強大起來,需要在短時間內迅速強大起來。
較之已然是從三品懷化將軍的崔敬,更為煊赫,更為耀眼。
於武將而言,晉升最快的途徑,莫過於打仗,於文官而言,唯有細心籌謀,等待時機。
彼時,先帝年邁,時而昏聵。奪嫡,恰逢其時。
如此這般,也不知從哪一句話,或哪一個眼神開始,宋秉正成了當年的六皇子,安插在先帝身旁的一個棋子。
他小心謹慎,瞞過所有人。
唯有秦葉蓁,沒過多久,便知曉他插手皇家爭鬥。
那一日,秦葉蓁難得將宋秉正叫到書房,色厲內荏地質問他,說他醉心權勢,說他被京都繁華迷了眼,已然忘了自己原本模樣。
宋秉正聽後,不置一詞。
他本就沒想瞞過秦葉蓁。甚者,他竊喜,若被發現,若蓁蓁知道一切,會不會對他投來一眼,多和他說幾句話。如此,他是否就有了坦白的可能。
果然,他想多了,蓁蓁只是罵他,罵他不知好歹,罵他不懂權勢的可怕。
可怕,權勢如果可怕,那為何那多人,前赴後繼,永不決斷。
嗯,蓁蓁說可怕,那就可怕吧。
能讓他從一個磊落君子,墮落到如此境地,焉能不可怕。
墮落得他都快不認識自己。
從前,他只想護著秦葉蓁朝前走,好好地朝前走,不被欺負。
現如今,他只想超越崔敬,趕在西北大軍凱旋之前,超越崔敬。繼而,堂堂正正站在蓁蓁跟前,和她說起當年的初見。
她一臉笑,問他,「你可是魏大學士的小徒弟?」
……
後頭的故事,秦葉蓁再不忍看。薄薄幾頁紙,像是灌了鉛,像是黏在一塊兒,翻不動,看不懂……她手腳不聽使喚亂動,一時反到第一頁,一時發翻到中間,來來去去好幾遭,她像是氣狠了,一巴掌甩開詩集。
啪嗒一聲,詩集落在青磚之上。
雪白宣旨,於青磚上,尤為惹眼。她不想去看,告誡自己,這是幕後之人的陰謀,是詭計,是阻礙她前行的攔路虎。縱然如何勸阻,縱然如何告誡,她還是再度翻開。
她沒有勇氣繼續看第九個故事,一徑從最末一頁開始。
其上沒有詩詞,沒有謎面,只有一句話:
「吾之將死,特記於此,一片私心。人之於世,合該有所蹤跡,吾自私自此,望有人牽掛,有人思念。」
六月的天,孩兒面,說變就變。初時還是光芒萬丈,頃刻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暴雨傾盆,轉瞬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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