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敬寫詞之際,帶入不少自己這多年的情緒,此刻不消聽他說話,秦葉蓁也知道,這受苦受難的小仙娥,說的是自己。
她摩挲食指上的寶石戒指,「三郎,值得麼?」
崔敬也同樣明白她的未竟之言,說的是,這一番艱辛,不為娶妻,不為占有,僅僅是為小仙娥過得好,能得到父親的愛護,這一切,值得麼。
他並非聖賢之人,當然期望更多,譬如占有。
可,跟隨在為你如何如何之後的言語,動作,哪怕是請求,都帶著些許強迫,些許交換。他想他們能有個結果,卻不是這般境況之下的結果。
遂,崔敬佯裝泰然,「值不值得,我知道。」
說罷,他借著飲茶的掩護,偏頭去看小娘子。她本就猩紅的雙眼,驟然蓄滿淚水,瑩瑩光亮,好似晨光下的露珠,不細看便瞧不見,若是細看,便再也挪不開眼。
他一張嘴不聽使喚似的,輕輕呼喊,「蓁蓁?」
女子回頭,恰逢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作何?」
作何?他也不知道要作何?
只是心中不安,想要呼喊她的名字,想要她的應答。
「沒什麼。看戲看戲,後頭的更加熱鬧。」
崔敬連忙否決,捻一塊兒五香糕在手,以為掩飾。
戲台上的熱鬧繼續,秦葉蓁安靜聽著,崔敬也是一言不發。
戲過半晌,小仙娥的父親跪地認錯,父女團聚,再往後,是成親生子,和和美美的大團圓。
那夜,寫到這裡,崔敬很是開心。他們往後一定有很多孩子,姑娘嬌美,男兒聰穎。可現如今,他只能偷偷去看秦葉蓁的側臉。
她再沒轉過頭,他不能得見她面龐。
可那時而滑落下頜的淚珠,斷斷續續往下墜落,一滴滴都落在崔敬心坎上。
得見方勝,他高興地忘乎所以,高興地不知天南地北。
卻是原來,方勝是今日的開始,而別離才是今日的結束。
不消蓁蓁言語,從她不斷滑落的珍珠當中,崔敬明白了個徹底。
……
清風樓看戲之後,他們相攜而行,從封丘門出發,前往仙女湖。
因著清風樓開戲時辰遲了不少,二人出門前行,早已經落在一眾小郎君小娘子身後。周遭小販三三兩兩,叫賣聲絡繹不絕,崔敬一步步跟著秦葉蓁的步子,不緊不慢朝前走。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秦葉蓁體力不濟,腳程慢,他們走得極為緩慢。
不過三里地,仿若能走到地老天荒。
半下晌,掛同心鎖之人已沒剩下幾個,他們方才到仙女湖。
目下,連接仙女湖和月牙灣的浮橋,左右兩側圍欄,俱是各色同心鎖,橙黃明亮、蔚藍似水……林林總總,不一而已。
他們二人於浮橋之上佇立,不說話不動作,宛若刻意來此吹風。
許久,秦葉蓁從袖中掏出兩個同心鎖,金黃色澤,「三郎,你看,好不好看?」
委實太過明亮,惹得崔敬眼睛疼,「好看。」
「也不知道你準備了沒有,我不會雕刻,那日使丫鬟出門買的。我那會子告訴她們,要兩個最好看的,要兩個最亮眼的。你瞧,合不合適?」
「再合適不過。」
秦葉蓁遞一個過來,手伸到一半兒頓在半空,「三郎,你準備了沒有?」
崔敬笑得悽慘,「沒有。我一個武將,哪裡知道這多講究。」
「也對。那日我和方嬤嬤她們說起來,也是這般說你的。」停在半空的手,伸到崔敬跟前,「來,你沒準備,正好,我替你準備了。咱們兩個,有一人準備就成。」
崔敬接過,「該找個人少的地方掛起來。」說著,他四下看看。
滿是同心鎖的圍欄,哪裡有空。
他們繞著圍欄走了小半圈兒,終於得見一處空隙,一同數著數,在同一時刻,同一處,將同心鎖掛上去。
依著六月十七的習俗,掛完同心鎖,該是兩人一道約定
此生不悔,三世姻緣。而秦葉蓁兩人,卻是站著不動,呆愣愣吹風。
直到天際彤雲,晚霞漫天。
水天一色當中,六月十七這一日,剩餘的時辰,已然不多。
秦葉蓁依舊是摸索著寶石戒指說話,「你怎的不問我?」
「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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