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趁熱打鐵問了嚴靳好些問題,幾乎個個都在窺探隱私。
但他可能是適應了我的拷問模式,比剛開始輕鬆許多。
從他的回答里我得知,他的母親,蘇明瑞女士,我爺爺的夢中情人,他們兩個在嚴靳很小的時候就建立了關係,甚至那時我還沒出生。他們背著我的奶奶,那個可憐的、肉身已經化為灰燼的完美女人,在光影的暗處竊竊私語,耳鬢廝磨。
嚴靳說,我爺爺幾乎都是晚上去他家,每次都帶很貴重的禮物,他收到禮物,就會被母親趕去書房。
母親說:「我和易叔叔有重要的事情要聊,你好好學習,千萬不要打擾我們。」
他拿著禮物,很聽話地進屋。可能是拿人手短,一開始他並沒有打算窺探,他對「重要的事」沒什麼好奇心。母親讓好好學習,他就講學習進行到底。他從小就是成績拔尖的學生,幾乎每位老師都愛他,在畢業多年以後,老師們想起他,幾乎都會露出欣慰的笑容,笑容里都藏著疼愛。
我感覺這和前女友們對他的愛有點雷同,他好像從小就很擅長,用某種固定方式得到外界的認可和信賴。
有一回,我爺爺送給他一支拍賣得來的鋼筆。
鋼筆上鑲了鑽石、鑲了紅寶石,他知道這玩意兒很貴,但小孩的想像力還是有限,以為一支筆能有一兩萬就了不得了,直到他上大學,才驀地意識到,自己的抽屜里到底放著什麼寶貝,他毫不遲疑地賣掉了它。
我問他,賣鋼筆的錢都拿去談戀愛了是吧?
他說某種意義上是的,因為尼斯那棟別墅的購置資金里,有這筆錢的影子。
收到鋼筆那天,嚴靳照常回到書房學習,但那天的作業很簡單,他只花了很少時間就做完了,於是他開始四處找事做,他開始整理資料,整理書桌,整理柜子。
過去好久,母親還沒來敲門。
嚴靳找不到事做了,他開始整理盤點自己的小金庫,然後他發現自己簡直「富得流油」。
他忽然開始好奇了,他沒見過別家有這種好叔叔,他開始好奇母親和易叔叔每次都談什麼事,多大的事,多重要的事。
於是他走出書房,他上樓,輕手輕腳地走到母親臥室門口。
他聽到了一點動靜,他知道那是什麼動靜,他的朋友曾經獻寶一樣帶他回家,把父親的典藏作品放給他看。
我追問他當時的心情和感受,嚴靳笑了下,他搖頭說:「沒什麼感受,可能是懵了,可能是麻木。」他說,「但我忘了離開。」
「你母親發現你了?」
「你爺爺也發現我了。」
「他們沒說什麼?」
「你爺爺走之前,沒說什麼,他還摸了我的頭頂,說下次來又給我帶好東西。」
第23章 他說:「也好。」……
濕潤的風一刻不停地吹著,頭頂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每一片都很牢固,春天的葉子就是生命力強,一片掉隊的都沒有。
我坐在他旁邊哈哈笑,他也跟著我勾了勾嘴角。
我不知道這究竟有什麼好笑的,這並不是什麼滑稽輕鬆的故事,但我無法克制我的笑,我的身體和五官好像認為自己必須在此時此刻,給到嚴靳一些反應。
我似乎的確是個壞人,我一邊為他的遭遇感到抱歉,一邊又鍥而不捨地拼命往下探索。
我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膝蓋,我說:「然後呢。」
他說:「我母親送走了你爺爺,截止到這個時候,她都還是笑著的。不過門一關就變了臉,她說我心思齷齪,是個變態,小小年紀居然能幹出偷聽的事。她認為我應該被更嚴苛地管教,但她顯然不是那種善於管教孩子的人,所以把我送去了寄宿學校。」
我似乎有點明白嚴靳母親對待她親生兒子態度差到離譜的理由了,但也只是有點明白而已。我很難想像一個成年女性,可以將這種仇怨記恨如此之久。
連我這種最愛記仇的人,都一般不跟小孩計較。
「我三叔知道這個秘密嗎?你跟他關係那麼好。」我托著下巴沖他眨了眨眼睛,「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關係好啊?」
嚴靳搖頭,說我三叔不知道。
我說,那你藏著秘密,不會覺得於心有愧嗎?
他又搖頭,他說自己幾乎從來不會愧疚。
我說:「幾乎?那就是偶爾也會咯。」
「再沒良心我也是人。」嚴靳說。
我動了動眉毛,說:「我爺爺和你母親是那種關係,你和我三叔居然能當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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