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說此一時彼一時。
他點頭的時候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很短暫的一瞬,我蠻喜歡那個表情。我喜歡這個狡猾的男人,偶爾露出的誠懇和真心。
不過我還是沒太聽懂,怎麼就此一時彼一時了。他還是他,我還是我,我們都沒有變得更差,也沒有變得更好。
他又說:「前陣子正好我工作忙,不是故意要避開什麼。」
避開什麼?能避開什麼?有什麼值得避開?有什麼需要避開?他是在試圖解釋嗎?有什麼好解釋的?又不是我上趕著要見他,又不是我在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不對,我這個想法聽上去也有歧義,我沒有說他求而不得的意思,他不會對我心心念念。
我知道的。
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就像我對他不會有這種情感一樣,嚴靳也不會。他跟我早就互相得到了。能夠給到對方的東西,我們統統都給過了,毫無保留地給過了。
還有什麼能要的?還有什麼能給的?
沒有,都沒有。
但他為什麼要這樣看我?他的眼睛為什麼是深棕色,為什麼睫毛會垂下來?他又不靠臉吃飯,漂亮的眼睛又不是必需品。
我挪不開眼了,我這種淺薄的人本來就沒多少自制力,一切華麗的、美麗的、古老的、神秘的東西,都可以蠱惑我,輕而易舉地蠱惑我。
他每眨一次眼,就像對我施了一次魔法。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的巫蠱師叔叔,我的魔法師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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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早飯吃得我心驚肉跳。十點多的時候,嚴靳要走,我以為我終於可以身心清淨了,我和這套房子,和落地生根比起來,好像還是漂泊在天上輕鬆些。
然而沒過幾分鐘我就接到了阿池打來的電話,他先是感謝我打聽到了虞槐的去向,然後又問我,有沒有路子能把人偷偷帶出來。
我回頭看著嚴靳,沉默了幾秒,耳朵里又傳來阿池的聲音,他說他明白了,他們會想想其他辦法,他又對我說了幾句額外的感謝,我說別這麼客氣,大家都是朋友。
但我心知肚明,他對我客氣是必須的,我對他們來說,仍然只是個外人,頂多算是個熟悉的外人。
不過對於一個熟悉的外人而言,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吧。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騷動,我問阿池怎麼了,他說小蜜蜂和牙牙吵起來了,他沒再跟我多說,匆匆掛斷電話。
和虞槐已經失去聯繫好多天,小蜜蜂和牙牙一直維持著表面和諧,怎麼忽然就起了爭執?答案其實顯而易見:半個小時前,我把啟明健康管理中心的消息告訴小蜜蜂,她急躁了、失控了、慌神了。
我攥著手機站了一會兒,走到嚴靳面前:「我也要出趟門。」
他嘆氣:「你答應過我,到此為止。」
「我去看看熱鬧。」我說,「不干別的,就看看,只是看看。」
嚴靳把我送去了竹峰的錄音室,他沒跟我一起進去,他說他在門口等我。我跟他說謝謝,關上車門之前,我沖他抬了下下巴,我說:「中午一起吃飯吧,你挑地方,我付錢。」
我在錄音室樓下碰到了牙牙,他在路邊抽菸,看到我也沒覺得驚訝,我走過去,向他借火,我說:「你們吵完了?吵出名堂了嗎?小蜜蜂人呢?」
牙牙搖頭,他吐了口煙,說:「阿池帶她吃飯去了,她好幾天沒正經吃飯。」
我瞥了一眼他破裂的嘴角:「還打架了呢?你輸了?」
牙牙皺了皺眉毛:「我怎麼可能跟她動手。」他望著馬路中央來往的車流,「我可以和虞槐交換就好了。」
牙牙說:「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回家,我不回家,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他的眼神好落寞,我說:「也不是你的錯。」
他咬著菸頭苦笑:「那還能是誰的錯?」
「不是每種責任都能單獨落到某個個體頭上。」
「聽不懂。」牙牙說,「但無所謂吧,後悔也沒用。」
「你母親還好嗎?」我說,「小蜜蜂把她的事情告訴我了。」
「我不知道,我是個沒出息的不孝子。」
「......」我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話了,我本來就不擅長這個,其實剛才我就不該發問。
「我昨天晚上跟她見了一面,她朝我吼、朝我嚷嚷,她說本來就是她們兩個不正常,被拆散是活該,但我覺得她很後悔,可能不一定認為自己錯,但她對這個結果是後悔的。」
牙牙說:「或許是因為我吧,我們的關係很難再修復了。她說她就是覺得很不公平,她的兒子沒那麼差,為什麼總是要被貶低、被嫌棄,那些人的兒女也不見得有多麼好,她說小區裡的人就是欺負她、欺負我,欺負她沒有老公,欺負我沒有爸。她說小區的名字好噁心,她看到『幸福里』三個字都想吐。」
「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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