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位律師姓馬,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優雅、知性、言談舉止很有風度。
馬律師沒有像禿頭鐘律師那樣毫不留情地拒絕我們,也沒像Andy那樣放出豪言狀語,做出無法實踐的承諾。
馬律師很坦然地告訴我們,這個案子不好辦。她說:「願意接的贏不了,贏得了的不會接。」
小蜜蜂的臉瞬間沉了下去,可我咂摸著她這句話,總覺得像是留有空間,否則兩分鐘之前,她大可不必讓助理給我們添茶倒水。
我看著馬律師,很誠懇地說:「我知道這件事情解決起來不容易,否則方總,也不會讓我們來找馬律師。」
馬律師笑了笑,她短促地呼出一口氣,說:「易小姐跟方總關係匪淺,倒是可以請他幫忙介紹另一個人,說不定他會願意賣方總一個面子。」
她這話剛一出口,我就很想把她的嘴緊緊捂住,我的腦海里幾乎同步出現了嚴靳的名字。
但我晚了一步,馬律師已經把「嚴律師」三個字清清楚楚地講出來了,然後我就感受到了從側方掃射過來的,小蜜蜂滾燙的求救眼神。
我真的不想找嚴靳。
不是因為尷尬,而是我知道這件事情是個麻煩。其實我心裡有數,如果我去找他、哄他、求他,拜託他,他會答應我的,他一定會答應。
但我不願意,我怕麻煩,我自私,我不想把他卷到麻煩里。
小蜜蜂顯然已經把嚴靳當成了救命稻草,我拒絕與她眼神交流,我對馬律師說:「他如果打定主意不想接,方總也沒辦法吧。」
馬律師有些意外地一挑眉:「易小姐認識他?」
我看到小蜜蜂張了張嘴,但沒出聲,我說:「認識,但也只是認識。」我又問,「馬律師跟他很熟悉?」
馬律師說:「我曾經跟他共事過。」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聽馬律師又說:「我跟嚴律的工作風格很不相同,我能倚靠的東西,只是專業和經驗而已,但他不一樣,正路子多,野路子也多。易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很想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我不明白。
我跟嚴靳之間的關係是有很大不平衡在的。他對我里里外外了如指掌,他是看著我長大的、看著我走歪的。可我除了知道他的肌肉走向、皮膚質地,以及舌頭觸感之外,其他都是空白一片。
我想要更了解他。
黃洪飛兩口子半句話都不肯給我多說,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與他過往有所交織的人,我想讓馬律師多說、多講、多解釋。
可小蜜蜂在這裡,一切都太過不合時宜了。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我說我明白。
從律所出來,發生了一件讓我始料未及的事——小蜜蜂一聲不吭地跟著我走到寫字樓門口,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給我跪下了。
我幾乎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我在那個當下的心情。
她說:「我求你,讓我跟嚴律師見一面。」
這種熱鬧並不是天天發生,來往行人、那些上班的人、辦事的人、百無聊賴路過的人、被城管驅逐的推小吃車的人,都紛紛駐足觀看。
我很好奇小蜜蜂此時內心的真實想法,她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作出這種行為。她是想讓我難堪嗎,想用眾人的目光綁架我嗎?
她考慮得太錯了,我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丟人,我早就丟慣了這個人。
旁人的目光算什麼,他們眼珠子瞪得掉出來,也對我造不成任何實際傷害。如果目光和流言能害人,那我早就死了八百回。
小蜜蜂真的打錯了算盤。
真的打錯了。
然而我還是對她點了頭,我說:「好,今晚來家裡,我讓嚴靳來見你,你起來吧。」
我沒有屈服於外界目光,我只是被她的愛打動了。我捫心自問,我是不會為了任何人去給旁人下跪。
但我原本的想法沒變,我仍舊不願讓嚴靳摻和到任何麻煩里。
我承認,我把他當作我唯一的自己人了。
所以這天晚上小蜜蜂來家裡與嚴靳見面時,我什麼話都沒說。我看著他拒絕小蜜蜂,我看著小蜜蜂蹲在地上哭泣。
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說:「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繼續幫你找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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