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朋友找到一個年輕的諮詢師,這位年輕人有個特別豪華的諮詢室,大概率是家裡給的,不是自己賺的,諮詢師能賺多少錢我門兒清,我曾經有個曖昧對象,就是諮詢師,他很傑出、很專業,很受歡迎,掙的也不少,但絕對租不起這麼豪華的地方。
其實嚴靳也蠻讓我困惑,我知道好律師掙得不少,但他日常言談舉止表現出的那個調性,怎麼說呢,說不明白,但總像是不止於此。
他太閒太自在了,哪有律師會像這樣陪我揮霍大把時間。
我可以問他,我現在問他他應該會給我真實答案,但我已經不敢問了。任何問題都會把我們拉近,但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離得遠,離得更遠,離得越遠越好。
年輕的諮詢師姓李,一頭長捲髮很漂亮,說話的方式也讓我舒服,我對她還算坦誠,但無論怎麼坦誠,我心裡那堵城門,也沒人能從外面翻越進來,除非我自己從裡面打開。
我給嚴靳打開過,他進來,被我傷害了,我現在又驅趕他,我讓他離開。
我的確挺沒良心。
作為給我敞開心扉的回報,李小姐對待我的態度也十分坦然,當我誇讚她辦公室敞亮美觀的時候,她攤手說,這是投胎的饋贈,她跟我說:「易小姐,某些時候,你對這些饋贈,也應該享受得心安理得些。」
我說我沒有不心安理得,我也花錢,但花錢的樂趣很有限。我說好可惜,我小的時候沒有給自己培養出懸壺濟人之類的理想,不然我也可以搞個大醫院、大諮詢室,坐在昂貴的皮沙發上和來訪者侃侃而談。
我和李小姐聊了兩個多小時,期間嚴靳一直在外面等。李小姐對我說你不用擔心嚴律師,我用了最好的茶招待他。我說我不擔心,他只要離我遠一點,就沒什麼好擔心,他什麼事情都能處理好。
他是魔法師啊。
當然,這話我沒有告訴李小姐,我怕她覺得一個成年人說這種、話可能真的是腦子有病。我的腦子是正常的,心理也很正常,我今天來這裡只是滿足嚴靳的願望,實現我的承諾。
我不覺得我需要和誰聊天,我和我家那些脆弱的男人們不一樣。三叔曾經跟我說,有一次考試失利,他找趙老師哭訴了整整一下午,才終於得到安慰,他還告訴我,我爸和初戀分手,也鬱鬱寡歡了好幾個月。
所以我說他們脆弱,所以我說我不需要這種交談。
不過,和李小姐干坐這兩個半小時也並非一點用處沒有,她給我帶來了意外之喜——她說服了嚴靳,讓我離開。
她跟嚴靳談了半個多小時,我不曉得他們具體說了什麼,但嚴靳很聽她話,可能是喝了人家的好茶,吃人嘴短。
比起昨晚那種奪門而出,在今天這種場面分離,體面了好多,嚴靳甚至開車送我回了酒店,我的房間一直都在。
我又發現住酒店的好處了,如果是時隔這麼長時間,回到無人居住的家裡,一定會又髒又亂,就像此時此刻的我一樣。
「我家那些東西,就留在那兒好嗎?」嚴靳站在房間門口問我。
我想拒絕他,但我說:「好。」
「她說你需要空間,我也需要空間。但這並不代表,你有問題不能求助我。你隨時都可以打給我電話,好嗎?」
我說:「好。」
「吃點東西吧,這些天一直沒好好吃東西。」
我說:「好。」
他說:「睡一覺。」
我還是說:「好。」
他沉默須臾又說:「今天倒是什麼都說『好』了。」他笑了下,帶著點自嘲的意思,他後退了兩步,跟我說再見。
他說:「寧寧,我只希望你記住,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嚴靳轉身的瞬間我關上了房門,我不想看到他是如何一步步遠離我的,我不想看到那種背影。
我靠著房間門坐在地上。換到這個舊地方,我的確又能呼吸了,我短暫忘記了虞槐的眼睛、虞槐的血,但我仍舊不感覺舒適。
可能是需要適應吧,在昏暗的地方待久了,需要逐漸適應光亮。幸福的生活、淡然的生活、平穩無波的生活,都是需要適應的。
我讓酒店給我送來了很多餐食,我洗了臉,沖了沖身體,沒有泡澡,我吃了點東西就開始睡覺,我在酒店裡睡了整整三天,昏天暗地地睡了三天,白天黑夜的邊界變得模糊,時間都混沌了。
三天後,我拉開窗簾爬起來。
我吃著早餐給領導打電話,我還沒開口,她先罵罵咧咧輸出了一通,然後我說,我不幹了。我沒有辦法繼續留在海鉑,我不想有任何機會看到小蜜蜂。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