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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抬高聲調,「莫不是賢弟,你也遞了摺子,自請去陰山?」

黃衡本就英武的面容,頓時越發英武偉岸,

「自然。北地乃是生我養我之地,明知它如今受難在即,我怎能不前往。」見著紀明試圖開口相勸,忙不迭道:「諸位兄長無需再勸,我知我此行前去,恐無再回京都的可能,但我不後悔。

若是再來一次,我必定同樣決斷。」

崔道之有崔相公做後盾,不定什麼時候,用個什麼由頭,就調回京都。如此,他照樣是人人追捧的京都二公子。同之前,沒有半分不同。

而黃衡卻不一樣。

黃家在北地小有名氣,那也僅僅是北地罷了。黃衡憑藉著今科二甲的名頭在京都為官,對黃府眾人而言,是個再好不過的兆頭。

冉冉上升之中,他放棄一切,調任前線,斷然沒有回頭的可能。

在幾人驚訝的目光中,黃衡繼續道:「家國危難,我豈能置之不理!」

在場之人皆知他說的是什麼,卻全都一言不發。

盛世繁華下的膿包,挑破的,總是意氣之人。

見慣萬國來朝,□□盛世的大多數,坦然地享受著前輩的果實。至於世間的困難,好似只存在於遙遠的天際。

隨著黃衡的話音落下,高台的喧囂鼓樂、大廳的各色嬉鬧,好似順著洞開的窗扉,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某處角落。

不知何時,高台上巨鼓重錘,劃破長空。

幾人紛紛朝著黃衡拱手。

在崔道之的越發無地自容中,宋稟和黃衡,一個將自己從外祖家聽來的消息,一一說來,一個將打小知道的月氏和羌戎之間的對戰,細細道來。

紀明一面聽著,一面走神。

那日渾身是血,闖入城北清暉橋之人是謝將軍副將。傳聞中,當年謝將軍帶著十三人,冒死闖入鄂巧城,殺敵三千,大開城門。這才有了令羌戎畏之如虎的謝將軍。

那副將,便是當年同謝將軍入鄂巧城之人。

陰山的戰況,京都知曉的,恐不過是千分之一。

許是他許久未說話,宋稟提醒,「紀兄?」

紀明回神,見黃衡一臉關切問道:「兄長可是有事?」

他搖頭,對上幾人的關心,猶豫再三,還是說起了自己的擔憂。

「北地素來冬日寒長,月氏的冬日更是難熬。往年尚有羌戎在陰山以北,抵擋月氏鐵騎。而今失了這屏障,今歲的冬季需得更為小心才是。

再有,我等皆知謝將軍領兵如何,可前幾日卻是令手下副將額,毫不掩飾於人潮擁擠的晚霞時分,入京都。料想,軍報應當不會如此簡單才是。

可眼下朝中,並無援兵去到陰山。如此,陰山——

倘若是能過了今冬,方能安穩片刻。」

對於副將的渾身是血,朝中的說法不過是謝將軍退敵之後,急報朝廷。

能糊弄幾人?!

話別之後,幾人各自歸家。宋稟卻是轉頭跟在紀明之後,瞧著他走開之後,入了一處分茶鋪子。

選個靠窗的位置,手握茶盞,借著窗牖的縫隙,悄悄觀察樓下之人。

街道另一側是岑記綢緞鋪。不大不小的三個門臉,在京都算不上如何。掌柜更是個長須老者,再普通不過。

宋稟卻看得很是入神。

一時一個挺拔的身影從樓上下來。那公子一身素色長袍,腰間僅玉珏革帶。不知是因著他行路的堅定步伐,亦或是低頭瞧著手中雕花匣子時,偶然露出的溫柔神色;

惹得宋稟捏緊了手中茶盞。心緒起伏之間,茶盞不穩,盪起的茶湯灑在手上。

委實有些燙手。

又見那公子,背對著街道,同掌柜說著什麼。不消片刻,拎著匣子走開。

宋稟抬手,候在門外的小廝即刻出門打探。一會兒來報,「三公子,那人買了三匹絲絹,一珍珠橋樑簪。簪子放在匣子當中已帶走,絲絹讓掌柜送到府上。」

宋稟手中的茶盞更為不穩,「簪子?」

「回三公子,確實是簪子。說是那公子許久之前就定下了。時日到了方才來取。」

許久,茶湯已然不燙手之後,宋稟才自顧自問道:「紀府沒什么女眷。僅有的幾個姑娘,也是堂妹,紀明應當同她們不熟悉才是。買什麼簪子呢?」

莫不是那日明德樓那個姑娘?

候在門口的小廝,早已經被宋稟打發走了,自然是無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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