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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天命如此。

剛壓下去的心跳,又暗流涌動起來。

「按理,明日三姑娘就不用來絳雪軒念書了,可我總覺得之前的《白虎通義》未教到最末,不好。

做學問,一如做人。總該有始有終才是。半途而廢,可不是什麼好事。如此,三姑娘,明日也來絳雪軒念書吧。」

紀明一番話,冠冕堂皇。

「為何?昨兒我們可是說好了的?先生怎能反悔呢?」

桑沉焉不解,很是不解,雙眼瞪若銅鈴。

許久不說胡話,被人當面質疑,紀明有些不知如何解釋。

而桑桑卻是覺得先生不開心了。當即收回略有些不滿的眼色,悄悄轉頭到一側。

見紀明仍舊無話,壯著膽子將五香糕往人跟前推了推。

「先生,剛出鍋的,香著呢。」

眼下的桑桑,好似個不確定外敵是否退去,張著一雙眼在洞穴外探頭探腦的小倉鼠。

左看看,右探探。

紀明餘光瞄見她這般模樣,一時沒能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本是覺得三姑娘生辰在即,想給你送個生辰禮的。卻不想,三姑娘不願。」

桑桑小倉鼠見狀,頓覺危機解除,大搖大擺出了洞穴,自以為兇狠地哼一聲。

「先生真是個天生的夫子模樣,給人送生辰禮,怎的不是筆墨,就是念書。能不能換個別的?」

男子盯著她看,笑得如三月春風。

「你說,該是個什麼樣的生辰禮。」

許是他說話過於溫柔,桑沉焉忍不住湊過來,以手托腮。

「真的麼,我可以選?!」

紀明又覺得有些恍惚,方才的清心咒破了,絲毫用處也無。

恍惚中,紀明點頭。

桑沉焉雙眼放光,「先生真好,我想想……」

托腮思忖半晌,她道:「先生,我們去騎馬好不好?」

不過是騎馬,有什麼不好的。先生能辦到的,必將都要辦妥。

「明日就去?」紀明問。

「可明兒不是我生辰?後日才是。先生莫不是忘了。」桑桑嗔怪道。

紀明如何能忘,可是記得真真的。

「我知,可你正正經經的生辰,不該是同桑祭酒和褚夫人一道慶賀麼?」

我想給你慶賀,也只能以先生的身份,送上一份筆墨罷了。

提前,避開所有,也權當是慶賀。

「也對。先生想的真是周到。我怎的沒想到這個呢。既如此,那我們明日一道去北郊馬場。」

北郊馬場,一如今歲六月。大雪初霽,冬日難得的暖陽照耀山巔殘雪。剛落下的積雪極為鬆軟,一腳一個印。

枯黃的柵欄,低矮的馬棚,一覽無餘。半大的小馬駒,信步慢行,算不上矯健的身姿,落腳在枯葉上,滋滋作響。

今日之行,紀明全是私心,放眼整個馬場,只有她二人,連看顧的老僕夫婦都焦急地接過別的差事遠去。

往日一道的桑正陽兄妹、紀府幾個姑娘公子,全然不在。

僅有的一處帷幔下,紀明端坐。他一襲松鶴圓領長袍,外罩大氅。雙手緊緊攏在衣袖下,跟前火爐飄著裊裊青煙,他卻盯著遠處出神。

半年不到,攏共不過幾次,遠處那個姑娘,已然能騎在小馬駒上奔跑。

誰說她不是個聰慧的姑娘。不過是書本、課業拖累了他,外界翱翔,才是她的天地。

一時桑沉焉跑一圈回來,騎在馬上朝紀明高喊:「先生,你可是瞧見了,我真的跑起來了。這小馬駒真聽話……」

她的開心和愉悅,在朔朔北風中,往紀明處飄散而來。

紀明笑笑,並未答話。

「先生,你怎的不說話。今兒是個開心的日子,是來慶賀我生辰的,你怎的不如何開心呢。莫不是耽誤了先生今日念書?」

這話落入紀明耳中,他起身連連搖頭。

不及回話,又聽她道:「先生,陰山無事。我昨兒夜間才看了邸報。上頭說,謝將軍前些時日大勝一場。還說約莫除夕前就能擊退月氏人馬。」

她說著,勒著韁繩在紀明不遠處站定。

烈日驕陽,撒在她臉上。微風輕拂面龐,金光燦燦,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子。

素日裡低頭看她,今日紀明卻只能仰頭看她。

許是因著感受到紀明的灼灼視線,桑桑抬手於額前,遮擋烈陽。

「先生,這個消息你可是歡喜?」

她眼中星辰光亮,於如斯烈陽下也毫不遜色。

紀明緩緩道:「歡喜。很是歡喜。」

今日你能如約而來,我,自是不勝歡喜。

桑沉焉笑開,指著一旁的馬棚道:「先生,你也去選一匹,我們一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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