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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雅禾嘴唇咬得死緊,仔細研究著地圖:「不走原來的路了,咱們進林子。林子裡一定有草藥,能治你的傷。而且深山老林好藏人,他們想找也找不到。」

深山老林是好藏人,還好吃人呢。先不說山裡有沒有豺狼虎豹,只迷路一條就夠受的。

她完全沒有聽我任何意見的意思:「在京我都是聽你的,因為你會跟人猜心眼兒。但在外邊兒你得聽我的,因為我最知道怎麼跟這些山啊林啊的打交道。」

她把我背起來,走向了自己認定的道路。接下來的時間裡我醒了暈,暈了醒。極少有時間是清醒的,如果清醒了,那一定是被疼醒的,因為成雅禾又找了不知道什麼草藥給我敷。

我意識昏沉時,成雅禾就自言自語,像是在和我說話,又像在給自己打氣:「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上山採藥從很高的地方摔下去了。」

我記得,那個故事她並沒有講完。

這回她續上了:「那次一根樹枝貫穿了我的胸口,就是和你現在一模一樣的位置。可是我活下來了,成婉君,活下去!既然我能活下來,你一定也可以。別總想著自己會死,求求你了,要不然我一個人害怕。」

這裡沒有大夫,箭又拔不出來,成雅禾那點兒皮毛醫術能做的簡直少得可憐。其實我知道她也怕,她比我更怕我死了。

我垂眸看見了她的腳,鞋已經磨破了,腳上也有血。林子裡的路本來就不好走,何況她還要多背負我的重量。

赤身走遍千里,光腳寸步難行。我說要跟她換,她也不樂意。她說我失血容易冷,腳上保暖很重要。

我閉上眼,其實她抱著我的時候,也沒有很冷……

19

我再醒來時還是在營地,但這次是我爹娘的營地。我在軍醫的帳篷里,但我總有一種置身於驢棚的錯覺。

因為成恕君和成雅禾的哭聲二重奏實在很像一群驢在亂叫。以前我會覺得他們吵鬧,現在我只覺得熱鬧真好。

成恕君喋喋不休地跟我講,他是怎麼識破顧翊升的緩兵之計,怎麼力破群雄,槍挑奸官,但是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云云。

成雅禾滔滔不絕地跟我說,她是怎麼找到了止血的草藥,怎麼一個人背著我找到娘的援兵巴拉巴拉。

只有娘看著我,她什麼都沒說。

算起來我跟娘有半年多沒見面,但是昏迷的時候我夢見她了。我夢到了那些早已被我淡忘的記憶,夢到她抱著我,給我唱曲子聽。

那時候只以為是我傷得太重,已經開始人生走馬燈了。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是我又學會了一種新的東西——思念。

後來我才知道,成雅禾能遇到娘的援軍不是幸運,而是娘已經組織了小隊。如果不是路上遇到我們拋棄的那匹馬一直在林子外面打轉,她原本是準備夜襲敵營的。

在她身上,軍職和母職從來不是相悖的。娘不會向敵人妥協,但更不會放棄女兒的性命。

「娘,我好想你。」半年時間還是太長了,以至於我娘打死都想不到這句話能從我嘴裡說出來。

這一句話讓我娘從震驚、欣喜、反覆震驚,再到驚恐,然後怒氣值爆表:「我不管你是誰,快從我們婉君身上下來。把我女兒還我,還我!」

於是我又閉嘴不說話了,因為我傷口還疼,就算不疼,我也懶得解釋。

看我這個樣子,娘反而放心了:「對嘛,這才是婉君。」

俗話說小孩見到娘,無事哭三場。我這裡脫離了危險,成雅禾就向娘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之前為什麼把我和成婉君扔在京城,就算邊關有再多危險,難道我們兩個不是可以一起陪你們面對的人嗎?」

受了冤枉的我娘眼瞪得老大:「我完全沒那麼想,只是如果我們五個一起南行的話,你一定會聯合我們三個孤立婉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成雅禾想起以前對我的排斥,心裡暗暗點頭,但還是嘴硬:「那她……也會主動來接近我的嘛。」

我娘堅定地搖了搖頭,偷偷看我一眼,自以為很小聲:「不,婉君只會以一己之力孤立我們四個。」

這次換我點頭。不得不說,娘還是太了解我們了。

估計是失血讓腦子變慢了,熱鬧了半天我才想起來,我還有個爹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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