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侍衛似乎在和他的主人拔河,雪荔聽那兩道聲音越來越耳熟,心中漸生起些迷茫困惑。她覺得自己一定聽過這樣的聲音……
她還沒想到時,一側的內宦揚高聲音:「公子到——」
站在雪荔身邊的北周使臣踮腳眺望:「小公子來啦?南周這位小公子金貴得很,我在建業待了這麼久,都還沒見過。」
那行入宮門的青蓬金蓋馬車停下,車夫跳下,車簾掀開。
先是一個抱著劍的黑衣侍衛從車中跳下,再是一個身著杏黃色武袍的少年侍衛硬是拖拽著一個人從車中出來。
日光落在車簾上,打出幾道斑駁的光影。
飛掀的帛紗後,雪荔眼尖地看到被侍衛拖著的少年郎君錦衣玉袍,發冠兩側垂下的描金髮帶鑲嵌珍珠,與他那烏黑蓬鬆的髮絲纏到一處。髮絲貼頰,少年郎君正手托著臉,靠著車壁睡得香甜。
日光晃悠照在車壁竹簾上,托臉而睡的小公子不肯睜眼,他皮膚白皙剔透,唇齒鮮妍好看,嘟囔著和侍衛笑嘆:「催我的人是小狗。」
是他。
雪荔眼皮一跳。
馬車旁的粱塵叫道:「不催你的人是助紂為虐!阿曾,你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幫我一起鬨公子啊。」
阿曾很有自知之明:「沒人叫得醒賴床的伶牙俐齒小孔雀。」
粱塵左右看看,想招呼人幫他一起鬨公子。不遠處,他看到了北周那一行人,還有「秦月夜」的殺手們。他目光一亮,正要細看,雪荔刷地一下將斗笠重新戴回去,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北周使臣:「……?」
雪荔語調平平地發表狂妄之言:「為何要顧忌南周的面子?手下敗將,不值得我摘下斗笠。」
北周使臣差點背過氣。
他正要訓斥「秦月夜」的多事挑釁,聲音嘹亮的內宦忽揚起拂塵:「陛下到——」
鹵簿儀仗浩蕩,龍墀前樹立數把青涼傘。長風獵獵,吹得雪荔斗笠白紗飛揚。
神龍殿廡前,呼呼長風打在深青色的涼傘與御旗上,南周臣僚冠冕朝服,肅臉拱袖魚貫而出。他們跟隨玉輅,如疏星伴月,林林待候於宮門之次。
北周使臣眼尖地注意到,烏泱泱的臣屬中,南周宰執陸相不在。
恰時禁衛甲冑執戈,聲震寰宇,在北周使臣面前高呼:「恭迎陛下!」
仿佛望不到頭的鹵簿後,珠簾捲起,玉輅車輦下壓。南周光義帝著通天冠服,佩白玉玄組綬。他自輦中走出,一派莊肅。
癸未年二月末,春日融和,寶車垂絡。光義帝親臨神龍殿玄武門,送幼弟和親。
太熱鬧了。
被粱塵扶著的林夜聽到各式聲音,知道大勢不容拖延,懶覺是不能睡了。他努力自我掙扎一番,睜開了眼。
在看到光義帝前,他先看到了擋在身前的「秦月夜」和北周使臣。
林夜目光本隨意瞥過,卻在看到一道熟悉的白色纖影后,目光慢吞吞地重新飄了回來。
咦?
怎麼回事,確實有點熟悉。
第8章 林夜和那斗笠少女怎麼弄得……
林夜眨了眨眼。
那戴著斗笠的小娘子觸及他某段記憶,實在打眼得讓他印象深刻。
雪荔也發現林夜發現了自己。
她氣息沉腹,周身繃起,袖中手也握緊一把匕首——前幾日從馬車中搶來的削水果的匕首,因過於鋒利好用而被她收為己用。
雪荔確實沒料到南周的小公子會是「故人」。
她肩頭隱隱作痛,想到這少年口吐銀針想一針封喉的手段。
雪荔想靠這行車隊的出行來逃離建業,若是不行,她不介意動用武力。
飛紗拂身,銀光若霧。雪荔一邊應付自己身後的北周使臣和「秦月夜」的下屬,一邊眼觀八方,判斷此地人手和宮牆各處牆頭的距離與方位。
她甚至盯著光義帝在護送中走來的身形,想拿此人當人質的話,自己有沒有可能逃出去。
但——嗯?
她發現林夜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從自己身上挪過去了。
……難道自己沒有引起他的懷疑?
也是,天下戴斗笠的女子何其多,小公子也許寬厚得近乎蠢,根本沒把她和前幾日的女劫匪聯繫到一起。
被人腹誹「蠢」的林夜打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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