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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巔日光染雲,少年少女衣袂融金。
林夜與雪荔並肩,望她片刻,忽然仰頭,羞答答地將聲音放軟,小聲:「你說的話什麼意思,我沒有聽懂。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雪荔不語,林夜低下頭。
他手指動了動,如羽毛一樣撩在她手掌心。她的掌心出了汗,握住他不肯放。她也不敢回頭看他,不敢碰觸他那雙靈動的會說話的眼睛,她的心臟狂跳劇烈,起起伏伏。她找不到人生路盡頭,看不到自己要走去哪裡。
人生是河,她迷失其中。她對塵世厭煩,往日的執念也不多。
可如果師父與宋挽風是一個執念的話,那麼林夜的存在,也值得另一重執念。
亂風吹得雪荔眼睛染霜染霧,瀰漫著看不盡的寂靜:「你若是答應我,那便不能反悔。我不做反悔的事,你也不要做。」
少女過於安靜的聲音,帶著顫音,在清寒天地間寥寥落落:「如果你願意,我會努力待你好。我會花錢養你的,我掙好多好多錢,全都給你。我知道你花銷大,但我會努力,我不會委屈你的。」
雪荔想著林夜的種種要求,種種奢侈。
她何其壓力大。
但她捨不得放棄。人生路於她不過結束又開始,她竟也有捨不得的時候。
她沒做過什麼嘗試,但她如今想嘗試一下:「我會去記你的衣食住行要求,會學習照顧你的身體,我願意做你的大夫,你的侍女,你的僕從……」
林夜笑吟吟的聲音打斷:「可我不要大夫不要侍女不要僕從。」
雪荔靜下。
她握著他的手指顫了一顫。
手心全是汗,不只是她的,也有他的。但她此時心亂,眼睛盯著太陽,看得目光灼灼噙滿水光,眼前忽明忽暗,她顧不上分辨,也不願意鬆手。
極度的緊張原來會讓人鼻酸,而秋風從身後擁上。
林夜的聲音落在風中:「我要天上的仙女,你忘了嗎?」
雪荔的眼睛像湖泊,石子墜入,不生波瀾。她這樣冷淡的人,到底會不會愛人呢?
林夜嘆了口氣,聲音更柔,笑意更深:「阿雪,你說了那麼多,完全不想聽聽我怎麼說,也完全不想回頭看我一眼嗎?」
林夜故意拉長聲音:「若我沒弄錯,阿雪這是求我呢,哪有求人,都不回頭看人的道理?」
雪荔便慢慢轉身,看向身後的小郎君。
她轉肩間,她握著的少年手腕一翻,他反手將她的兩隻手攏於掌心。雪荔的睫毛輕輕揚起,痴痴然望著這個被日光染了一重金色光輝的少年公子。
衣飛如鶴,髮帶卷揚,眉目噙笑,滿是靈氣。那是一種漂浮在荒野中,極為原始的甘甜之美。
雪荔看著他臉上的金光,茫茫然從他手中掙脫一隻手,恍惚摸向他臉頰。她手指碰到了他臉頰,才發現那重光只是日光,並不是他自己身上的。
林夜彎著眼睛,笑意更濃。
林夜半真半假地抱怨:「你的大喘氣,嚇死我了。」
雪荔:「嗯?」
他忽然側過臉,咳嗽一下,板著聲音:「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呀,我緊張得都要說不出話了。」
雪荔:「什麼眼神?」
林夜不回答,他重新轉過目光時,眼睛中仍流著金燦色的水光。他握住她一隻手,朝前俯身。山巔風將少年髮帶與髮絲吹向雪荔的同時,他周身那微苦微澀的藥香,也全然包裹住雪荔。
雪荔撩起眼皮,輕輕看他。
林夜眼中落滿星火明光:「阿雪,你就是天上的仙女。」
雪荔眼睛倏然被點亮。
他哈哈大笑,衣袖紛飛如蝶影霞光。
在少女虔誠的仰望中,小郎君似無法承受她的目光,他緩緩地閉上眼睛,淺淺笑:「我有個字,我祖父怕我及冠時他不在,早早給我取好了。阿雪,我叫春山。」
雪荔:「嗯。」
閉著眼睛的小公子閒適安然,在雪荔眼中,是一尊皎潔光華的神仙小公子。神仙小公子眼皮薄薄,金光清清,嘴巴一張一合,朝她再次俯身:「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個詞,叫——春山赴雪?」
那春山,要去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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