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聽到叔叔伯伯的哭泣聲,能聽到鳳翔百姓的悽苦求救聲,也能聽到刀劍刺入楊家人身體中的沉悶聲音,還能聽到小姑姑在耳邊的哭叫聲:「別帶走我的孩子,別帶走她……你殺了我吧,你別傷害她……龍兒,龍兒!求求你,你放過我的孩子,你殺掉我好不好……」
她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沒有人生來便帶罪孽,那她為何看不到生途?若斬盡雜蕪拔除野草方窺天光,是否本就生帶罪孽?
這個國家,從骨子裡爛透了。她努力走到北周宣明帝身邊,又聽聞南周數十年生計,她更覺得如此。
天地大雪,雪覆滅萬物,只有無盡的寒冷透人心涼。這一生,她不知道什麼是好的天下,她也沒見過。悲愴無路可退,執念在歲月中滋生。她開閘放出洪水,毀滅之心刻入骨髓,殺人時亦殺自己——
玉龍記得自己抱著襁褓,在宋琅的勸說下,前往南宮山,打算親自撫養懷中的孩子。
宋琅:「總要有個名字吧。」
玉龍垂下眼,望著嬰兒秀氣的面孔、無憂的笑容、漆黑的眼睛。風雪迷眼,歲月如箭,隔著時光刺她心房。玉龍抱著嬰兒走在十九年前的風霜中,也走在十九年後的泄洪中——
「她是出生在雪裡的孩子。不受期待,不受祝福,一生都會是我的工具,不值一提,不被愛護。
「就叫她……『雪粒』吧。」
多年後,「秦月夜」整理樓中人名冊時,雪粒被記成了「雪荔」。
第115章 少女一本正經,字正腔……
癸未年十月中旬,時日不具,夜探見母。有話記之:阿夜,我的心不知我為何流連,我的身帶我奔赴向你。
——《雪荔日誌》
前半夜,雪荔和林夜離開貧民窟。
瘋女人的眼淚渾濁又期待,卻讓雪荔迷惘害怕。諸多往事如風如霜撲面而來,雖她自覺做好準備,但當真相展開猙獰的一角時,母女相認的期許下,雪荔先感到的是「害怕」。
她好害怕。
她擁有感情後,世人的歡喜迷醉尚未感受幾分,一次次湧上心頭的,總是畏懼。
她分明已經這麼大了,在塵世間,卻仍像一個稚童般單純懵懂。她分明見過旁人母子情深的模樣,她隱約覺得她應該做點什麼,可她做點什麼呢?
師父是她的仇人嗎?
或者……她的存在,才是對師父的背叛?她算什麼,被餵毒、練無心訣的她,這一生,算是什麼呢?
她看著瘋女人的眉眼,有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有陌生的若有若無的親切感,可她腦海中不斷浮現的,卻是玉龍的模樣。她那個——
清冷的、自棄的,常年趺坐山崖眺望遠方的玉龍師父。
她從來不懂師父,也沒想過去懂。
而今她才隱約明白,這麼些年,玉龍都在看些什麼。而玉龍每次看向她……
一隻手伸來,擋在雪荔薄薄的眼皮上,阻擋了她與瘋女人之間的視野。
天地在一瞬間變得安靜。
雪荔聽到林夜帶著點笑音的聲音:「咳咳,我該怎麼稱呼你呢?玉龍樓主叫你『姑姑』啊,但是這輩分……我還是簡單點,叫你『姨姨』吧。姨姨,你好好養病,我和阿雪既然來了,往後便會照顧你。晚點兒的時候,我讓人手給你和孩子們送點保暖衣物、食物……」
雪荔安靜地坐著。
在這一屋子擁擠的人看來,她像是纖小乾淨的雪人,埋於少年懷中。
這分明是雪荔的事情,林夜自作主張,本應是很惹爭議、讓人不滿的一種行為。
但恰恰,這屋中此時的人,都不太正常。
小姑姑已經瘋了很多年,如今只記得「雪女」,雪女以外的事情她都渾渾噩噩;乞兒們在被人做成兵人後,思維意識都要比正常人遲鈍緩慢許多,他們能否察覺其中異常,都是個問題;而雪荔,哎,雪荔不在乎這個,更是已經習慣這樣。
她習慣林夜在她身邊,為她張羅一些她弄不明白的事。
小姑姑流連的目光落到雪荔身上,那少女眼睛被少年捂著,乖巧垂坐,露出的下巴皎潔無比。
小姑姑只看著雪荔,便生出一種心滿意足感。
那個少年說「往後」,她這一輩子,居然還有「往後」……
病榻上的小姑姑便忙不迭點頭,她想嘗試著碰觸雪荔,林夜卻不動聲色地躲開她的手。小姑姑不懂武功技巧,幾次碰不到人,她迷茫抬頭,見那少年對她露出幾分抱歉的神色,然而,林夜不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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