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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愿意相信穆知白不是坏人,只是心里难免惴惴不安,偷偷盯着插销看了几眼,有好几次想夺门而逃,却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就好像插销上通了电似的。她搓搓手,在原地跺跺脚,继而又意识到自己这一路走来实在太自愿了,怎么看都太自愿了,没有任何抗拒的成分,是她骑三轮送穆知白回来的,也是她单独出门拎了箱子回来,甚至是她亲手锁上了门。
不能再等了,她起码得回到一楼去——
就说自己有东西忘了拿或者突然想起车没锁好吧。
叶谿刚碰上门栓,就有人从身后把她的手按在门上。那只手皮肤苍白,冰凉刺骨,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心跳骤然加速,当即使劲儿地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成功。
她听见穆知白含着笑的声音:“怎么了?想去哪儿?”
叶谿感觉寒意从手向身上蔓延,在最初的心惊胆战过后,她诧异地回头看着穆知白,问:“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这是八月。
叶谿想不明白。
她这话一问,穆知白便松开了她,接过她的行李箱,拎在身侧:“拖鞋给你拿来了,箱子先给我吧,我帮你拿上去。”
“啊,小心,箱子有点重。”叶谿这么说完,原本被穆知白好端端拎在手里的箱子便毫无征兆地落了地。
穆知白身子一歪,笑容带了几分歉意,语气比之前更加虚弱:“对不起,我看这是个小箱子,就以为……打开看看,东西没摔坏吧?”
“小心,你小心。没关系,箱子里没什么不能摔的东西,你不要摔到了。”叶谿连忙说。她赶紧脱下自己那双豁了口的旧鞋,鞋头被绳子扎牢,勉强还可以穿;顺带挽起不那么干净的裤脚,破了洞的袜子踩进穆知白帮她拿来的……毛拖。
可现在真的是八月!
叶谿感受了一下,还好家里阴凉,估计是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才使得穿毛拖也不至于有多么的热。
她从穆知白手中接过行李箱,拎起来。轮子没清洗过,她担心弄脏了地板,不如一直拎着。
穆知白已经摘下了手套,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二楼主要也是招待客人用的,等东西放好了再带你来参观不迟。我们住三楼,上来吧,你就住我隔壁的房间。以前是打扫卫生的阿姨住的,现在她回家帮亲戚带小孩,所以只每周末会来两次,而且也不住这儿。你放心,房间很干净,一出太阳,阿姨就会帮忙晒一晒床垫被褥。”
叶谿不介意。她已经两个多月没睡过床了,医院的陪护床不便宜,她没有闲钱租赁,现在只要是个能歇脚的地方就算天堂。她忽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就算穆知白在骗自己也无所谓,她有点累了,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能休息一天是一天;如果人生到此结束,那就结束吧,刚好一家人可以在地下团聚。
“就是这里。”穆知白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房间是宽敞亮堂的,当铺临着城北河,从推开的巨大窗户可以看见河对岸的人家。河清巷是城里有名的老街区,这一片都是老房子,不仅不能拆迁,还不允许住户随意装修,力图保持其一百来年一以贯之的历史风貌。但又因为这里全是自住的人家,所以不方便建成旅游景区步行街,只得在河清巷旁边仿建了一片清河巷,以带动消费。
房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穆知白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文件夹,摊在桌上,里面是不知什么时候做的合同,一式两份。叶谿几乎没有仔细读,就闷着脑袋签了字。她深知等过会儿情绪不那么激动的时候,自己多半会后悔,会逐字逐句地开始读合同,但是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在乎。
落笔的同时,墨迹便干涸了,合同在眼前烧成灰。她看见火光中穆知白惨淡的笑脸和满身的伤痕,鲜血在地板上流淌,染湿了暖白色的床单和垂落的被角。她看见遍地的尸体,站在当铺门口的男人穿着马褂,蓄着一条不太好看的辫子。她看见穆知白的尸体被钉进棺材,棺材被埋进当铺的地下室,四周贴满了符箓。符箓像合同一样燃烧起来,棺材连同尸体一起腐烂,但是穆知白仍然留在这里,一步都走不出去,直到向叶谿伸出染血的手,轻声问:“能送我回家吗?”
叶谿惊醒了。
她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有些凉。天色已晚,窗户没关,屋子里没开空调,也没见到空调的影子,可能就是有这么凉。她一骨碌爬起来,去找手机。现在是晚上七点,没有医院打来的未接电话,让她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记得睡前有没有和穆知白打过招呼,竟然连外衣外裤都没有来得及脱,仿佛昏过去一般陷入睡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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