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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本来医生说的是还有半年到一年,没想到这才没几天就走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要不然,她估计不会卖房,也不会来我这里打工……老人嘛,说走就走了,和小孩一样。”穆知白说着,拉了她一把,“你往哪儿走?右拐。跟着我。”
“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就放心把小姑娘一个人留在那里?万一她悲痛欲绝,自寻短见了怎么办?”阿四跑了两步。
穆知白摇了摇头,说:“不会,放心吧。”
阿四眨了眨眼睛,脚步慢下来,说:“成吧,你肯定比我更关心她,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姑且相信你。不过你说这生命还真脆弱啊,是吧?你还记得去年吗?河清巷哗啦啦走了十二个老人,全是认识的,我吃席吃到都快自闭了。”
“毕竟时间到了。”穆知白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眼前已经能看见叶谿——坐在椅子里,没有碰过面前的茶水,只是坐着。看见阿四,她才站起来,疲惫地笑了笑:“大晚上的,实在是麻烦你了。”
阿四摆摆手,说:“麻烦什么呀?都是街坊邻居。我去看看老人家,磕个头。你不叫两个朋友来帮忙,就我和穆知白吗?”
叶谿摇了摇头:“不了,太晚了,我没想麻烦他们。而且……他们家里人估计不会愿意让他们大晚上出来帮别人守灵。”
“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嘛……不过你的朋友肯定也都只有二十出头,家长确实是不会放心。随便你吧,没关系,我和穆知白在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俩啥流程都熟。”阿四在老人的遗像前磕了头。
夜幕深沉,叶谿没睡,还是那样石像似的坐着;阿四歪坐在椅子上,眼皮子直打架,穆知白貌似保持着最清醒的状态,只是有些神游天外,似乎在发呆。过了一会儿,穆知白换了个姿势,靠在叶谿肩上。
叶谿这才动了动,脱下黑色西装的外套给她:“盖着吧。”
阿四坐直了,突然问:“那我呢?”
叶谿则看向穆知白,问:“还有别的衣服吗?”
“她车上肯定有,衣服毯子都有,只是没拿来。”穆知白闭着眼睛说。
“算了——”阿四叹了口气,窝回圈椅里,接着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坐起身,拧着眉毛四处张望。穆知白也睁开眼睛,微微歪着脑袋,不知道在听什么。叶谿没有心思怀疑,也没有心思害怕,她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是跟着她们一起侧耳倾听。可她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以外,什么都没听见。
半晌,阿四第三次陷进圈椅里,摆了摆手。
穆知白也重新闭上眼睛:“不是我们这儿,随它去吧。”
叶谿困惑地问了一句“什么?”没有得到回答,便不再纠结。只是偶尔犯困的间隙,会望向合上的礼厅大门,短暂地想一想,刚才那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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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叶谿感觉到自己在往水下沉去。
她“记得”自己正在和父母、男朋友、男朋友的父母、十几二十个朋友和其他亲戚,共计四十八人一起乘船出海。在本趟旅行中,男友会向她求婚。这是一场没什么惊喜的求婚仪式,租来的船是两人一起挑的,求婚戒指以及如何布置求婚现场也是两人一起商量的,流程排练过一遍,一切应当按照计划中那样平稳度过。
计划。
是的,没有什么能打破她的计划。
海风的味道咸腥,她一贯不喜欢海。答应在海上求婚是对男友的妥协,也是她足够爱他的证明,但是之后的一应事宜,全要按她的意思进行。
看客开始鼓掌,吹口哨,帽子被高高抛向天空,接着是外套,再接着是……
她开始下沉,不断下沉,身上仿佛绑了铁块,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法浮上海面。
她没法儿呼救,海浪将她吞没。
……
叶谿抬起手遮住眼睛。
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虽然只睡了不到二十分钟,但是做了个可怕的梦,死亡的体验过分真实,肺里的空气不断消失,到最后被灌进大量海水。她要是有腮就好了。人类为什么把腮退化掉了呢?明明那么好用。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活着感觉可真不错。
礼厅还亮着灯,但是礼厅外的路灯全部熄灭了,黑沉沉的,像是起了雾。在这浓雾中,叶谿像是看见了一团匍匐在地的黑影。
她揉了揉眼睛,可实在是太困太累,这一揉就停不下来,连打哈欠加重新梳了个头就花去了好几分钟时间。等她总算再次看向礼厅外,先见到的是一张浮肿的严重腐烂发黑但紧绷的水肿的脸,在拥挤的腐肉中露出一只异常白亮的独眼。头部以下的部分肿胀、发亮,仿佛只要挨到一下就会炸成一捧水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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