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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睦回家简单包扎受伤拇指,更换深色衣袍登贺宰执府。
未成年女夭折,尸身不留家里过夜,赵睦由贺家仆领进东院来时,一口漆黑小棺材停在少女闺房门口,贺庆颉哭着死死挡在屋门口不让下人进门,任婆子姆妈七手八脚试图拦开他。
少年如何都不肯松手,声嘶力竭对抗屋门外所有人:“姐姐还没走远,她手还温热着,你们不能、不能把她钉进这破棺材里,她怕黑的,她怕黑呀,你们不能把我姐姐埋进地底下,她还没有走远,她还在这,你们给我滚开,都滚开!!不许碰我姐姐,都滚呐!!——”
贺经禅不在场——孩子夭折与妇人生产皆视为不详晦事,当家男人不便露面,贺夫人哭瘫在隔壁,现场由东院内宅官家婆处理,她拿九公子没办法,眼看着到入棺吉时,九公子得在这里胡搅蛮缠。
她瞧到赵睦如见救星,隔着半个院子唤:“赵公子快来劝劝我们小公子吧!”
妇人大嗓门一句话点进贺庆颉耳朵,他扭头看见赵睦,一把推开三五个仆妇冲过来拉着赵睦往屋里奔,像在外受欺负的小孩拉着哥哥去找欺负自己的人出气,边哭边诉:“你来的正好,他们要把我姐姐装进那个又小又窄的破棺材里下葬,姐夫你快拦着他们,我姐姐怕黑的,地下还有恁多蛇虫鼠蚁,咬姐姐怎么办?!姐姐还没走远,你快让他们把姐姐放下,姐夫你说句话啊......”
许是方才独自奋力对抗所有人,少年力竭,拉着赵睦手,浑身发抖站不稳,被赵睦揽住肩膀靠着墙蹲下来,仆妇们见状抓紧时间进了屋里去,贺庆颉欲跳起,被赵睦拉住。
俄而,少年猛掩面,嚎啕痛哭起来,哭声肆意飘荡在这方小而精致的院落。
不多时,一个包裹严密的人形被抬进棺材,管家婆过来请赵睦移步,赵睦松开贺庆颉,确定他不会再冲过去把人重新抱出,跟着管家婆往远处去几步。
管家婆手里两个红布缝制的小袋,手心大小,“我家夫人亲手缝制的布包,里头装的米和钱,照规矩要九公子给塞进姑娘两个手心里。”
姑娘的买路钱和路上盘缠。
赵睦始终是冷静的,定亲非是成亲,她本可不露面,却是想来送送贺佳音,只当是送一个朋友离家去远行,真当把两个小红包拿到手里,赵睦模糊了视线。
轻飘飘两个红布包,还没手心大,一个装的米,一个装的钱,就这样,父母便算是送了这个孩子走,结束了他们这辈子的父女母女亲缘,赵睦心里堵得慌,实在堵得慌。
正如贺佳音在遗书中所言,她九弟弟贺庆颉是个好孩子。最亲的姐姐没了,父母双双不露面,其他哥哥们避讳着不来,年少的贺庆颉竟然全心全意信赖赵睦,没再闹,也没再哭,给姐姐装好盘缠,拿起素布包裹成的竹竿哀杖,执意一步步送姐姐离开。
赶在城门关闭前,他们要出城,父亲给姐姐找的安息地,在城外五里远三清道观后山,那里清净,也孤寂。
出了门,人和棺都乘车行。
贺庆颉靠在角落里,不哭,只是眼泪不断往下掉,赵睦递手帕过来,他接下,嘶哑道:“昨个夜,姐姐特别难受,呕好几口血,太医给扎了针,她能缓口气,还是疼,我给她讲故事转移注意力,讲我有次睡觉做梦,梦见了她成亲。”
梦里,满目猩红,姐姐凤冠霞帔坐在喜榻上,紧张得手心冒汗。
为缓解姐姐紧张,他给姐姐说:“在金麒围场那日夜里,赵睦离开后,我去拔被赵睦插在地上的匕首,也不知看起来瘦弱的赵睦用了几分力,匕首刀身入硬土近半,我接连用力拔了两下都没能把匕首拔//出来呢。”
姐姐听了,抿嘴笑。
贺庆颉笃定地给姐姐说:“赵睦心里肯定非常在乎你,我确定,那日夜里他其实是生了气的,生好大的气。”
贺佳音问弟弟如何看出来。
她弟弟背对这边靠在门框上等着把她背出闺房,抱起胳膊扬起下巴神神秘秘道:“男人都是这样,保护心爱之人是本能。”
男人不允许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占去丝毫,不允许自己心上的人受半点委屈。
说话间,欢庆的喜乐断续从前院传来,喜婆们自外间一拥而入,说是迎亲队伍到了府门外,吵吵嚷嚷中,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严严实实罩下来,罩住了姐姐带着羞赧微笑的面容。
他的姐姐,单纯而热烈。
可第二天午后,外面秋蝉知知,阳光灿烂,因为太累而趴在姐姐病榻边睡着的他,心里一抽疼醒过来时,姐姐已经走了,刚走,无声无息。
贺庆颉几乎哭一路,只能赵睦在旁盯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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