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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办下葬事宜的贺家仆下半点没敢马虎,他们没想到赵家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竟然深谙本地丧葬风俗,丁点错漏不合规矩他都能及时纠正,全程下来,主持事宜的管家婆如芒在背,出了一身的汗,丝毫懒都没能偷成。
坟头上最后一锹土拍瓷,下葬结束,管家婆请示了赵睦,得允,收拾东西带人离开,赵睦把贺庆颉塞进马车,她想单独在这里再待会儿。
马车走出去一段距离,天色已彻底黑下去,他们无法回城,要在三清观里借宿一晚,贺庆颉不放心赵睦独个留后山,打着哭嗝领俩护从步行折回来。
他本就不打算过去打扰赵睦和姐姐,可他远远听见赵睦在哭,隔着鬼魅般丛生的花草树木,他听见赵睦在哭。
秋夜月朗星稀,月光被树冠遮挡,不能尽数洒到人身上,斑驳光影中,赵睦盘腿坐在墓碑前捂脸放声哭,那方清瘦背影,更是说不出的落寞无助。
贺庆颉仰起头,月亮柔柔的,像姐姐的眼睛。
从今往后,没有人再偷偷拉着他打听赵睦了,也没有人会在他因为学习不好而被父亲斥骂后,捧着他只得乙等下的考试卷子,柔柔笑着说“我弟弟其实很棒”了。
姐姐真的,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佳音日记:
再见了,赵延。
35、第三十五章
三清观里借宿一宿,贺庆颉那小子平时看起来虎头虎脑嚣张跋扈,没想到怕这怕那夜里不敢独个睡,非抱被子和赵睦挤一块,哭哭睡睡又醒醒再哭,闹腾得赵睦差不多整宿没睡。
次日里赶早回城,赵睦受寒露着凉病下,本打算继续去书院上课,怎奈头昏脑胀半节课都坐不住,只能回去躺家里睡。
吃罢药捂上被子一觉睡发得通身汗,再起来时感觉身上轻快许多,听见外头较平常热闹许多,适才想起今个八月十五。
今个,八月十五。原来贺佳音走在团圆日前。
打仗这事可神奇,熙宁年来九边几乎每月都要和敌发生几场摩擦冲突,祁东甚至打得你死我活,而只要朝廷不公开宣布战事起,九边诸军的军饷经费都按照正常流程与规格走,军费开销该下拨下拨,粮草物资该调运调运,九边扑扑腾腾打着,汴都照常歌舞升平,大家处处相安无事。
只要一有某处冲突经官家确定正式宣布为发生兵事,那么朝廷上下就都开始节衣缩食低调行事,问之则曰:兵兴,需俭费援军伍。
由是今岁中秋宴被礼部与光禄寺凑头一商量,繁琐仪式给统而简化节省变成赐菜,各部衙署里排上号的官长及勋爵要员每家赐上那么几道菜,其他官员家赏那么一两块皇帝和他家人在御膳房亲手做的月饼,十五年的中秋就算过得和美。
用谢二话来说,形式上的东西都他娘纯是扯淡,文臣没别的本事就爱“胀答”——汴都话,假劲,夸张之意。
皇帝赐菜,赵、谢、鞠三家纷纷得恩,开平侯府设案点香供奉御赐,谢过天恩后开平侯府吃团圆饭,全老夫人也从松寿堂出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
除去新年除岁,赵家鲜少能聚得如此齐整,开席一轮敬酒后,全老太太看着膝下孙男娣女,难免觉得有些美中不足,感慨着同儿子提了嘴“老二”。
全老太太口中老二是指赵新焕异母二弟赵柏峻,多年来,赵新焕心中对二弟赵柏峻也是多有亏欠。
当年赵新焕从龙有功,入凤池职中书三省,贺氏揽权忌惮天子旧部,设法将赵新焕两个弟弟调离汴都,使赵新焕在朝形成孤立无援之势,谢昶鞠引章亦是同样遭遇。
随着娶妻上官氏和陶氏,变相与贺党关系和缓,开平侯在吏部不再“人生地不熟”,在朝地位小有改变,即刻开始想办法把两位弟弟从穷山恶水地往条件好些处调,以图慢慢将人调回来,但没想到后来出了老三变法那档子事。
老三变法不是鲁莽之举,而是替天子投石问路,赵家儿郎死的无怨无悔,只是现在大周头上暂时乌云蔽日,皇帝还无法为赵家以及所有忠君为国的仁人志士正名。
赵礼达为变法慷慨就义,贺党和赵新焕关系再次变得微妙而敏感,即便后来又与贺氏定亲,赵新焕也没敢草率弄二弟回来,他不想再失去仅剩的弟弟。
调老二赵柏峻回汴都任职的事只能一拖再拖,直到今天。
赵新焕膝下儿女对二叔赵柏峻并无太深感情,甚至印象都不怎么有,那厢大人们聊大人们的天,这边小孩吃小孩的席。
寻常勋爵高门逢佳节多喜让家中娃娃们出来给大家表演才艺,或吟诗作对展现文采,或琴棋书画舞蹈悦亲,赵家不然,赵新焕素讨厌拘着娃娃们出来显摆,用他的话说就是:放着大席不吃吟什么诗吟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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