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排排官廨皆门窗紧闭,外头新年热闹哄哄,大理寺里寒冬萧瑟,风吹枯桠。
“只有你和门房大哥两个人值守?”吴子裳跟在赵睦身侧行,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新鲜,她头次来这样高级别的衙署。
赵睦道:“还有寺卫,他们在西边差廨。”稍顿,补充问:“找我有事?”
“嗯,”吴子裳从袖兜里掏出封书信:“凌粟来信,下午送到了家里,婶母让给你送来,顺便再给你送些晚饭。”
赵睦看眼手中食盒,接过吴子裳手中信,道:“今个去给外祖父外祖母拜年了么?”
“去了,陶行表兄和陶合表妹去他们外祖家了,陶知大表兄在家,吃饭时候外祖父问起你,陶知大表兄说你在大理寺干得很好。”
赵睦舅父陶琪膝下二子一女,长子陶知任大理寺寺正,与赵睦同衙当差,却然一个从五品一个从九品,俩人平时压根见不到,陶知夸奖赵睦,也不过是些哄陶夫人开心的孝敬话。
说话间,茶水室到了。赵睦腾不出手掀暖帘,吴子裳上前来帮忙,二人推门正欲进,两名寺卫巡逻路过,其中一人与赵睦抱了拳,笑问:“家眷来送饭呢!”
赵睦两手占着,点头回礼:“大年节的,改日一起吃饭呗?”
寺卫开顽笑道:“赵大公子请客?”
“把兄弟们都喊上,我请!”赵睦请客吃饭这方面素来大方。
寺卫高兴,话题没再往吴子裳身上去过。
待与寺卫寒暄罢,进屋,真正成了两人独处,赵睦被拎去鱼符狱前的事疯狂涌入吴子裳脑海,这让她隐隐觉得有几分拘束。
她站在那里,看赵睦起炭炉、摆饭菜,末了站在两个半扇对起来的五瓣莲花圆面小桌前朝她招手:“站那儿弄啥,过来一起吃呀。”
见吴子裳仍旧站着,赵睦提提衣摆坐下,执筷吃菜,淡淡道:“有个问题,想问你已久。”
吴子裳已挪步过来,在赵睦对面敛袖坐下,身上大氅未解:“什么呀?”
“为何自我回来参加会试起,就未曾听见过你唤‘哥哥’?”
有句话叫“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对于赵睦突如其来的问题,吴子裳脑子确实空白片刻,待反应过来,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又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自幼跟在赵睦身后喊哥哥长哥哥短,小跟屁虫般,稍微长几岁后缘何不肯再唤哥哥?
吴子裳视线从桌面几样菜上挨个看过去,朱唇轻启再轻抿,几番不成。
“……很难讲?”赵睦心里生出种不太好的预感,阿裳即将出口之言,许是她目前甚至此后都无法承受之重,遂故作轻松打断:“那不说也罢。”
而正是赵睦短短几句话时间里,吴子裳组织好语言,道:“没什么难讲不难讲,方才犹豫,不过是怕贸然提起些旧事,会引你伤心,大年节上,宜喜不宜伤。”
“不妨事,只管说来便是。”赵睦夹碗里扁食吃,似注意力都放在吃食上头,此刻与吴子裳对话纯属闲聊。
吃的这个扁食是莲藕肉馅,吃起来沙沙有嚼劲,味道不错,再吃一个,竟又是白菜肉馅,接连三四个下肚,发现碗里扁食数量不多,然馅料皆不同。
在赵睦沙沙咀嚼口中干萝卜肉馅扁食时,吴子裳结束短暂沉默,裹紧身上大氅道:“自认识贺家姐姐,我慢慢意识到,哥哥原来非我一人的哥哥,起初有些吃味,也有些嫉妒,后来哥哥南下,如纯远嫁,我年岁渐长,发觉自己受不了如此离别,便不愿再唤哥哥,”
说到这里,她半低下头去,重复着曾经说过的话:“我的哥哥,在我八岁那年同我走散了……如是而已。”
有些话藏得很深很深,不可被他人窥探去毫末,现今情绪上最大程度表达今日已到达极点,而今而后去,再不会泄露一星半点。
与聪明人说话最省事,赵睦问沉默片刻,道:“听说你此前同翁桂争执口角,扬言要嫁我。”
“那不是话赶话么。”吴子裳否认,两手藏在大氅下,紧紧捏起,故意装出几分蛮不讲理模样。
“明白,气话,”赵睦放下筷,面前饭菜食之无味,眼睛看向对面来,神色似漫不经心:“启文不久前还问过我,为何不把你留家里,非要嫁出去。”
“……”吴子裳思忖须臾,道:“为了你与叔父能在朝堂上站得更稳。”
“胡说八道,”赵睦笑了下,短短瞬息,笑里几多复杂:“谁给你说这些?”
“这还用说么,大堂姐嫁谢家谢斛大姐夫,如纯嫁去她舅父老家,再说句不敬之言,甚至是当初贺家与你定亲,不都是世家大族间的利益交换和互相帮扶?” ',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