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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部负责此案的衙署是抢案子的汴都府,与其有直接利害关系的是刑部,大理寺在这件案子中与御史台一样充当监督而更偏法检的角色,大理寺官员难得以种“局外人”角度分析问题。

转眼三月下旬,皇啸秋自杀案在其家属几度改口的情况下即将宣判结果,大理寺衙署里,赵睦吃晌午饭时对着桌上有关卷宗走神。

被高仲日敲敲桌角提醒:“面坨了,想什么呢?”

“在想皇啸秋案,”赵睦搅拌两下打卤面,端起碗靠进椅里吃一口,兜在嘴里细嚼慢咽:“他家眷在公堂上两度改口,愣是从坚持皇啸秋因不堪排挤欺负而自杀,变成皇啸秋陷于利益争斗思想过激而自杀。”

高仲日而今也是经历过不少案件、积累下不少经验和见闻的“大理寺老人儿”,听罢赵睦言,他有点自己想法,拖把椅子坐过来边吃边道:“翻供前后说法虽截然不同,但它们有一点是共通的。”

赵睦:“利益争斗。”

“对,”高仲日在摆满书桌的卷宗上看来看去,末了用筷尾指住某张有赔偿协议的记录,用力一戳:“皇啸秋是他们家中头个读书入仕者,做官这些年,他混的委实不算好,他家里情况你也清楚,孩子多,他死后,现在得靠慈幼局救济,”

筷尾往旁边挪,挪到一张来自皇啸秋弟弟的口供记录上:“皇啸秋发妻邱氏两度改口皆是三堂审后,她小叔口供侧面印证退堂后索吟一方有人去找过她,汴都府没把卷宗写清楚明白,不过是给彼此留点面子。”

案子接触多了,大家都明白有些事是怎么回事: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而既然有人死了,那么必定得有相关责任人或机构站出来为死者之死埋单,这个埋单的方式是银钱赔偿。

事情解决得顺不顺,关键是看赔偿是否让两方人都满意。

赵睦明白高仲日的意思,嘴里又包一口面条慢慢咀嚼,若有所思片刻,咽下食物道:“有一个前提我想我们都忽略了。”

“什么?”高仲日噗喽一大口面,鼓起半边脸颊。

赵睦左手心端碗,把筷夹到左手食指和中指间,腾出右手指桌上那份概括了皇啸秋从出生到死亡的人生卷宗:“他家三代手艺人,唯出这一个自幼拿笔杆子的读书郎,皇啸秋是地地道道的书生,书上教给什么他就学的是什么,入仕后也在从事教书育人事的,书生。”

书上说,读书人当里鸿鹄志,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书上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书上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书上还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据赵睦和御史台有关官员对皇啸秋生前友人、同僚、邻居及昔日同窗与夫子的走访调查,得出结论是:书上教给的那些东西,皇啸秋深信不疑,他执着地守着自己心中的君子大道,结果陷进了世俗的沼泽泥淖。

“是啊,”高仲日探头看那份平躺在满桌卷宗里平平无奇的履历卷宗,看眼端碗过来凑热闹的窦养民,而后再看赵睦,“他是书生没错,我们也是书生出身,有什么问题?”

赵睦垂了垂眼皮,平缓道:“读书人遇到委屈后容易走极端,会想着以死证明清白。”

有时,这般举动是读书人最大的悲哀,也是最大的弱点,他们以为这世道是像书里描述的那般讲道理的,但往往很多时候,现实并不同你讲任何道理。

圣贤书本里教人克己守礼,现实处处是男盗女娼。

而读书人遇到不公时,如果用性命代价都没法把不公之事闹大,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其他人们,又有何办法能把黑暗与罪恶公之于众?

到头来可不就只有死谏一条路可选。

死谏,死谏。

贺党当权时,赵睦常听闻有御史言官死谏朝廷,揭露贺党罪恶,此为死谏之忠;

友人谢岍拼着性命卫国戍边,换取不世之功,御史言官在黄金台上死谏天子,阻止皇帝对谢岍封官拜爵,阻止女子入朝为官,这是死谏之愚。

死谏有忠有愚,可死谏的意义倒底是什么?赵睦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而今看来,无非两点:

其一,死谏者想声明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当真可以比自己生命更重要;

其二,死谏者用鲜血染出一面旗帜插在历史长河里,当未来人们回头看这段历史时,他们会瞧见那面血染的旗帜,他们不会痛心地说,“在当年那般的黑暗里,竟然没人敢站出来抗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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