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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下午,赵睦抽身来城外三清观,没找见吴子裳,遇上青雀大太监干儿子白雉,青雀大太监是皇帝身边最为得用的太监,皇帝子侄们见之尊敬称呼“爷爷”,看见白雉那瞬间赵睦说不清楚心中是何感受。
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高兴的是她可能不会从此和阿裳各自踏上人生路,难过的是,阿裳将会被自己生身父亲逼送到她身边,不管阿裳是否愿意。
大爷要拉拢赵家渟奴,要紧紧把赵家渟奴拉拢在皇权旁边,确保渟奴是皇权最忠诚的拥趸,有真实身份和挚爱之人两件事情握在大爷手,赵睦此生逃不掉俯身为国臣的命。
从三清观再赶到大内,向晚,等候已久的宫人引赵大公子至皇后中宫,彼时未见帝后人影,吴子裳和皇后之女公主聘在院里编竹物。
“渟奴阿兄迟了整两刻,”公主聘坐在马扎上扭头看过来,两只手里乱糟糟抓着两把竹篾:“老爹爹说饭前两刻你便能到,呐,现在是正饭点。”
“……”赵睦步履变得缓慢而沉重,有些不敢看阿裳和公主聘头对头坐在一起的样子,没应声。
直到走近前,赵睦给公主聘拾个礼,问:“阿聘在做甚?”
以调皮捣蛋顽劣不堪著称的公主聘此时难得乖乖坐在矮脚马扎上,举起手中竹篾道:“阿裳姐姐教我编滚灯,姐姐说你也会。”
当然会,她曾为吴子裳编制过。
“唔……”赵睦含糊应,视线不受控制往吴子裳身上去,来时路上她心中万般情绪充斥,见到吴子裳后恍恍然只剩心疼。
阿裳,阿裳就这么来到她生父身边,与生父最宝贝的小女儿头对头编着竹滚灯。
看见阿裳那瞬间,赵睦感觉得到,阿裳二十余年来对“家”之一字的向往,此刻已尽数化成无法羡慕的嘲讽,冰棱子似地刺进阿裳胸膛,该有多疼,该有多难受。想到这些,赵睦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指尖颤抖。
那厢里,皇帝柴贞突然从厨房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身上套着襻膊和围衣,唤道:“净手吃饭啦,阿聘来帮忙端菜!”
赵睦这才注意到,那边在厨房里忙碌的两道身影竟是大周国皇帝柴贞和皇后贺氏。
公主聘哗啦丢下手中竹篾跑去厨房帮忙,院里不见半个宫人婢女的影子。
吴子裳停下编竹篾,望向斜对面灯火可亲的中宫小厨房,怔忡须臾,微笑起来:“赵长源你看,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多么温馨幸福。”
“何时知的?”赵睦舌根发苦,忽然不知自己这些年做的对不对。
吴子裳拍拍手上竹屑,脸上笑意未减:“还记得翁桂?与翁桂不往来后确定的。”
赵睦几番张嘴,没能出声。
“我好像到哪里都多余,”吴子裳低下头,用手戳才扎成半个粗略骨架的滚灯,仍旧微微笑着,笑容形容不来的复杂:“怎会有人如我这般样呢,到头来一场笑话似也。”
说着说着,那个眼泪啊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止不住地往下掉。
“阿裳……”赵睦嗫嚅,冲动在体内叫嚣着,无比想带吴子裳离开,公家这场“鸿门宴”杀人诛心,她半点不想赴。
“该说的话,公家下午时候皆已说与我知……你不要辞官,也莫要冒险去惹别几个暂时惹不起的大人物,”吴子裳胡乱用手背抹擦眼泪,半低头,笑着:“你娶我吧,我报你当年照顾带养之恩情。”
似乎只有娶的是吴女,是与赵长源青梅竹马的吴女,而非临时找来应付的什么人,秦使团那边才勉强说得过去,赵睦才能在这场无妄之灾中保全自己。
借口勉强了些,却是皇帝借与秦和谈之机逼迫赵睦吴子裳,赵新焕也参与其中了的,皇帝需要牢牢攥住赵长源的把柄,赵新焕是要赎多年来对陶夫人的愧疚,待皇帝和开平侯确定赵睦有此心意,所有一切就都由不得人意了。
当长辈决意如此时,赵长源和吴子裳的想法又有何要紧与否?
赵睦却愣在那里久久无法回神,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兜头给了一榔头,灵台上混沌不堪,甚至耳朵里嗡嗡响,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
阿裳和她,终于只剩下昔日那点照顾的情分了么?
与皇帝一家三口共用饭对赵睦来说是人生第一次,对吴子裳来说,却只盼是人生最后一次。
公主聘莫名很喜欢赵老叔家这位阿裳姐姐,用个饭也要坐在阿裳姐姐身边,吴子裳幸而要忙着应付公主聘,不然恐无法以常态坐在饭桌前与皇帝面对面。
赶在禁卫军入夜要戒严宫城前,赵睦和吴子裳步行走出大内。
“先送你回家吧。”赵睦站在马车旁,朝吴子裳伸手欲扶她登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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