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離開,崔雅貞癱在狹小的榻上,頭如針扎般的痛意,幾乎是涕淚交加,她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一瞬又放聲慟哭,寂靜的夜裡唯余她的痛哭聲。
她的手指悄悄扣住了榻邊,越來越用力,疼得不知是木頭,還是她的手指。
屋外,衛暄並沒有離去,一出來他發現外面竟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好似要砸入他的心中。
是了,他氣的要發瘋,卻仍是對她下不了重手,方才他差點就想說出他便是『成玉』好讓她知曉她從未逃出他的手心,她有什麼他不知曉,她竟想恨他。
又聽見她哀慟的哭聲,衛暄的內心猛地一縮,不想再在這裡多停留一刻,他囑咐一旁的小雀,「照護好娘子。」便匆匆離去。
外面飄著雪,寒冷異常,過了許久,那哭聲斷斷續續地停了,小雀才敢進去,一推開屋門,便看見底下碎著的瓷碗,灑了許多的湯藥,榻上衣衫凌亂的崔雅貞,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痴痴地盯著屋頂好似怔忡。
小雀不是滄濯院的人,是衛暄遣人從人牙子手裡買來,專門照看崔雅貞的。故她並不知曉崔雅貞的身份,只知道是自己的主子。
小雀瞧著她這副好似剛被蹂躪完的模樣,心驚,郎君那樣溫和的人竟也……也太不憐惜娘子了。
榻上的崔雅貞對她的到來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小雀上前仔細一看,瞧見她的面龐紅得異常,心中又怕又驚,上前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即知不妙,娘子這是發熱了。
轉而驚慌失措地跑出屋去,叫人請大夫。
夜裡有宵禁請不到大夫,小雀請侍衛向郎君通報,卻也遲遲沒有回音。小雀心中猜測莫不是因為郎君過不了多久便要娶妻了,不想教人發現才這般。她越思索越覺得自己想的對,心中覺得郎君無情的同時,看向崔雅貞的眼神都憐憫了不少。
只是娘子也太倔了,若是等到日後主母入門也不知道會如何。小雀心中悄悄嘆息,心道:與郎君那般人物做妾不好嗎?長相俊美又有權位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轉而又瞧著躺在榻上睡著了的崔雅貞,只能叫人拿來些涼水,里里外外從上到下為她擦拭著身體,降降溫。又叫膳房做了些熱飯熱湯。
崔雅貞夜裡呢喃著甚麼哥哥成……玉?又喚著娘回家。小雀聽不大清,只明白了一件事情,娘子想歸家。原來娘子是有家的麼,不像是她這般無家之人。
一夜過去崔雅貞身上的燙意逐漸褪去,小雀也終於放下心來,又教膳房煮了些薑湯。
衛暄離去之時面若寒霜,冷聲告訴木樾木橦私宅的事莫要再通傳於他。
這些天他用公務麻痹自己,不再想她,但只要一停下來,他腦海之中就會不自覺地浮現那張悲戚的小臉。
冬日未過,各地與城外聚集的災民依舊是問題,若不能妥善解決一月前的事捲土重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宮裡來了人,說新帝要見他。
這是趙弘登基以來,頭一次私下約見他。誰知一見到他,新帝便問道:「你知曉阿貞的事嗎?」
說罷,趙弘的雙眼便在他面上逡巡,試圖找出蛛絲馬跡。他的確懷疑他。
雖然那日留下了那個焦屍,但他始終不相信阿貞就這樣沒了。
只是帶走阿貞那人也未留下任何痕跡。他幾乎是將所有可能的人都懷疑了一遍,仍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衛暄平靜如常,淡淡地道:「陛下在說什麼,臣不明白。」
趙弘也習慣了他這副模樣,但心中仍有疑慮,他總覺得崔雅貞的失蹤與衛暄離不開關係,但現下面他好似真不知情一切如故。
「陛下今日喚我來,是因何事?」衛暄語調平平,該有的禮節一個不少。
「衛中書,平定流民暴亂的事情便交與你罷,大多是一些災民成不了氣候。你要多少人我便撥給你多少。」說回正事,趙弘正色道。
天降災禍,庶民暴亂,民怨四起。本朝選官皆由皇帝與士族推舉選拔,雖說是根據才幹,實際仍是家世越好官位越高。
此時若是不能好好處理,世家權位難免會受到動搖。
衛暄領命應是。
離開之際,意氣風發的新帝突然叫住了他。笑道:「聽聞你不日便將大婚,待到那日孤一定遣人送上賀禮。」
衛暄仍淺笑,淡淡地應道:「多謝陛下。」
世家與皇權共天下,相互博弈相互依存。趙弘上位前,衛暄與其是一種微妙的合作,而現下趙弘拿到了權柄,那短暫的合作,自然破滅轉化為無聲的博弈。
睡覺不知雪,但驚窗戶明。
衛府之中,衛璣依舊是那副閒散模樣,只不過瞧見窗外的大雪,心中憂心城中的狀況。
他偶爾與衛靈瑾義診之時會想起那個已入宮中的表妹。又想到新帝即將大婚,他心中隱隱約約有些刺撓之感,也不知她過的好不好?
二姑姑遞入宮中的信件從未有回音,連崔家之人也皆緘口不言,這背後究竟有甚麼,衛璣隱隱約約感到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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