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眾所周知,阿列克謝在某些特定的時候是一個寧願下地獄見撒旦也要逞強的人,他不可能開口要求把他的伏特加換成女士們的甜味葡萄酒,更不可能直接承認他不會喝酒,更何況,是他先向瓦列里下的「戰書」。
在剩下的時間裡,他一直強忍著頭暈和胃裡的翻江倒海,臉上強掛著微笑地喝酒吃菜交談。終於,在餐桌上的氛圍樂成一片的時候,他藉口上衛生間倉皇逃離,在小心關上衛生間的門後跪在地上抱著馬桶昏天黑地地嘔吐起來。
嘔吐的滋味並不好受,為了掩蓋嘔吐時喉嚨里發出的聲音,阿列克謝頻繁摁下抽水按鈕,想要用水流的衝擊聲遮掩自己發出的狼狽動靜。沒過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阿列克謝已經精疲力盡眼冒金星,完全沒有心情去顧及自己脆弱的自尊心。他想著如果敲門的是奧列娜,他就對她坦言自己不會喝酒好了。
門口那人開始叫自己的名字,是瓦列里的聲音。
阿列克謝沒有應答,想掙扎著站起來但手一滑又重新跪坐在地上,他開始後悔自己當時沒有鎖門。
沒有得到回應的瓦列里直接開門走了進來,他先是愣了片刻,隨後用眼神快速掃視了一下阿列克謝的窘態,最後不發一言地遞給他手中裝著白開水的玻璃杯。
阿列克謝也沒有說話,僵硬地保持跪坐的姿勢喝完了那杯水,他一邊不停用手摩挲著玻璃杯光滑的外壁,一邊努力迴避著瓦列里的視線。
「你果然不會喝酒。」瓦列里打破尷尬的沉默,無情地總結道。
有時候阿列克謝覺得瓦列里就像一個手拿法槌的冷漠的大法官,他從來不在阿列克謝窘迫的時候教育或者嘲笑他,總是在公平公正地宣判他所有的「罪行」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地離開。
看來今天也是一樣,瓦列里站在一旁耐心地等阿列克謝自己慢慢站起來,收拾乾淨臉上的眼淚和嘴角殘留的嘔吐物後,特地和他分開,兩人一前一後重新回到了餐桌上。
交談甚歡的一桌人沒有懷疑和疑惑他們兩個去幹什麼了,只有阿列克謝清楚,在他一個人在衛生間的那段時間裡,瓦列里把他桌上剩下的三分之二瓶伏特加倒進了自己的杯子裡。
——
伊萬和索菲婭的婚禮並不簡單,沃爾科夫主席和伊萬開著婚車把索菲婭正式從她在斯拉夫蒂奇的家中接到普里皮亞季後,在城裡一家餐廳的大堂布置了可以容納十張餐桌的酒宴。
到麵包和鹽儀式的時候,沃爾科夫主席和索菲婭的父親拿著撒著食鹽、畫著一隻朱䴉和幾朵玫瑰的卡拉瓦依麵包站在門口等著那對新人朝他們走來。伊萬今天穿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和黑色皮鞋,胸口別著一朵白色的花,索菲婭穿著帶著繡花的白色直筒形婚紗,頭上戴著頭紗,挽著伊萬的手臂緩緩走向他們的父親。
司儀大聲宣布儀式正式開始,新郎新娘需要掰斷他們父親交給他們的麵包,賓客們都圍在兩旁伸長脖子好奇地望著。伊萬和索菲婭各捏著麵包的一端,索菲婭笑得前仰後合,伊萬也在暗笑,兩個年輕人都沒有使勁。周圍的人耐不住性子了,起鬨讓索菲婭快搶占先機把麵包掰斷,亞歷山大喊得最大聲,差點兒想衝上去幫索菲婭掰斷麵包,伊萬一直在笑,依舊沒有用力。麵包最終斷成了兩截,索菲婭得到了更大的那一塊,司儀當場鄭重宣布,索菲婭將是這個新家的「領導者」,大家笑成了一片,酒宴開始了。
作為伴郎,阿列克謝和瓦列里在胸前繫著紅絲帶,全程端著酒瓶和酒杯跟在這對新婚夫婦身後,瓦列里今天心情不錯,穿著熨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打著伊萬給他挑的藍色領帶,和每一個客人問好。看上去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固執認為索菲婭搶走了哥哥的男孩了,雖然阿列克謝認為他只是把心裡的迷茫和不知所措藏了起來。
阿列克謝在酒宴里見到了很多熟人,見縫插針地吃了很多他喜歡的鯡魚子醬、奧利維耶沙拉和烤雞,以及各種夾著厚奶油的蛋糕。當然,他沒有碰半滴伏特加。
婚宴上還邀請了幾個手風琴藝人,亞歷山大喝了很多白蘭地,一直在大堂里伴隨著音樂唱歌跳舞,他跳得一點兒都不好,幾乎準確地避開了每一個音符,周圍有一些客人在圍著他偷笑。伊萬走上前建議他去嘗一嘗新上的菜餚,於是在演奏的間隙,亞歷山大紅著臉跑去和每桌的客人逐個碰杯。有些喝醉了的客人會端著酒杯踉蹌著走來打趣問小沃爾科夫同志什麼時候也帶一個漂亮姑娘回來結婚,瓦列里冷著臉面帶慍色地不接話,大家只當他年紀輕在害羞,鬨笑著就轉到別的話題上了。
酒宴到下午才完全結束,等客人走光了之後,他們所有人將東倒西歪的桌椅和一地的禮花扔在身後,阿列克謝坐著沃爾科夫家的轎車到中央廣場,在列寧像下用沃爾科夫主席的一台老式澤尼特照相機合影。
可能是大兒子成婚和喝了過多酒的緣故,沃爾科夫表現得異常興奮,執意要親自給所有人拍照。瓦列里在鏡頭前總是很嚴肅,不管伊萬試著講什麼笑話逗他笑,他都皺著眉抿著嘴,阿列克謝則相反,他站在瓦列里身邊,咧著嘴笑得比所有人都要高興。照相的機會難得,不要像瓦列里一樣,臉喪得跟個殯儀館工作人員似的,阿列克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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