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當她抬起頭看李昭宴時, 看到的是一張呼吸均勻、面容平靜的俊臉,眼底烏青一片。
宋顏想起昨夜睡前, 她是面向牆壁的,後背源源傳來濕熱的水汽,她知道, 那是濕衣被烘烤蒸發的水汽。
她再次提出,分一張被子給李昭宴,說一人一個被窩,叫李昭宴脫了衣服睡覺沒那麼難受。
李昭宴卻堅持穿著濕衣睡覺,說不能分走被子讓嫂嫂受凍,說被窩很暖,衣服很快就能烘乾。
宋顏當時被困意侵襲大腦,一時忘了,穿著濕衣睡覺,是特別損耗能量的。結合眼底的烏青,就知李昭宴昨晚肯定沒睡好,如今又困又累,肯定處於深睡中。
想到這點,宋顏稍稍心安。索性繼續趴在李昭宴身上,活動活動手腳,等身體恢復力量,才從他身上下來。
剛下床便聽到馬蹄聲,打開窗子一看,發現一輛奢華的馬車從遠處趕來,與飽經風雨摧殘的破敗藥廬格格不入。
宋顏連忙穿衣洗漱,然後提筆給李昭宴留了字條:
「二弟,趙無名派了馬車接我去考試,我先走了。不必來考場尋我,怕萬一被同村人看見,徒增是非。我與趙無名是合作夥伴,他會派人保護我,不必擔心我的安危。」
「你睡醒吃完早飯就回家,跟弟弟妹妹解釋清楚這段時日的事情,最好能幫我美言幾句啦!」
「切記,別來尋我哦,否則我要誤會你不信任我了。來年開春便是院試,你要抓緊時間去村塾申請入學,不然到時沒有學籍,參加不了春闈。」
「我考完試還要去看看我們的書鋪,過幾日再回家。」
宋顏將字條壓在床頭案桌上,想了想還是擔心李昭宴沒看見字條,便小心翼翼將字條塞進李昭宴手中,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指尖相觸那一刻,對方微不可察地閃躲了一下。
可抬眼一看,依舊是一幅美男酣睡圖。
宋顏莫名鬆了一口氣,給李昭宴掖了掖被子,轉身離去。
她沒想到,這一分別,就是兩個多月。
……
次年正月。剛過元宵,春寒料峭。
宋顏一身華服,風塵僕僕出現在百家村村塾。
「宋顏?你是……百家村李昭海的遺孀宋氏?」
年過半百的塾正王廣文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看著塾師資格憑證上顯眼的「塾師宋顏」四字,稍顯失態。
「正是。」宋顏微微頷首,語氣不卑不亢,「塾師宋顏,前來報到,今後煩請塾正多多指教。」
王廣文還欲說什麼,他的堂兄,也就是村正王廣才,出言打斷,「宋娘子可是縣尉趙大人親自送來的人,塾正怎可疑心?」
此言一出,塾正的臉色變了變,看宋顏的目光從探究變成了鄙夷。
宋顏眼神一凜,冷冷掃了一眼煽風點火的王廣才:
「村正此言差矣,我的錄用文書在此,塾師資格證在此,其上皆有官府公印。塾正慧眼如炬,定然能認出官府公印,何來疑心之說?」
言語中她刻意避開「趙無名」,沒想到還是被揪著不放。
門外偷聽的學子們急眼了,一個肥頭大耳、未著學服、約摸二十出頭的男子,咋咋呼呼闖了進來。
「哼,說得好聽,你一介無知村婦,若不是勾-搭上趙無名,怎麼可能贏過萬千塾師,來禍害十里八鄉最好的村塾?」
「文軒,不得無禮!如此非議他人,成何體統?」塾正王廣文不悅皺眉,厲聲呵斥同宗侄兒。
雖說他向來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心底對「女子亦可為師」的政令頗為不滿,對這個名聲不好的寡婦更是鄙夷,但非禮勿言,一個讀書人,怎可像長舌婦那般揣測和非議別人?
何況,他平日就對這個目中無人、不懂長幼尊卑的侄兒很不滿。隨意闖入塾正院中,貿然打斷師長講話,實在無禮。
若他有實權,早就將這種不學無術的紈絝趕出村塾了。何必當瘟神一樣敬而遠之?
而王文軒,最煩王廣文把禮義廉恥掛在嘴邊。
若是往日,看在王廣文是族叔又是塾正的份上,他會給三分薄面。
但今日,門外這麼多學子看著,王廣文竟然這麼不給臉面,為了一個臭女人呵斥他。叫他如何能忍?況且他代表了全體學子的意願,他不能辜負大家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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