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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憫久久沒有動靜, 直到凜冽的風把城牆上的雪粒吹到了她的眼睛裡,她才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走吧。」商溯道。

他伸手把商憫從椅子放到地面上,輕拍她的後背, 與她一起下了城門樓。

楊靖之看著商憫, 滿臉擔憂。但商溯對他微微搖頭,楊靖之嘴唇抿了一下, 沉默下來。

回宮的路上, 商憫格外安靜,一句話都沒說。

她一言不發地回了璇璣殿。

「如果她是個普通的孩子,我不會這樣著急地逼她長大。」商溯話語中帶著微不可察的悵然。

他手掌輕輕撫摸身下雕刻虎首的座椅,「可惜從她出生起, 一切都已註定。」

楊靖之頓了頓,低聲道:「義父的苦心,憫兒妹妹都知道。」他思量了很久,終究是忍不住說, 「請恕靖之逾矩,我覺得, 義父有些著急了,憫兒才幾歲?她心性已然比同齡人強出許多了……」

「你不懂。」商溯靜靜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商憫自觀刑那日後,食慾下降許多。

實在是腥氣沖天的景象給了她太大的衝擊,宛若屠宰場。這屠宰場中躺著的不是牲畜,是人。

她回宮後吃不下飯,生生餓了兩頓,血色蔓延的景象一遍遍在腦海里重演,一遍比一遍鮮明刺眼。

直到她在漫長的回想中適應了那滿目的紅,她才端起飯碗,神色如常地夾了一塊燉肉塞進嘴裡,填飽了飢餓的胃。

世道如此,我不殺人,人要殺我。

我不殺人,其他人便以為我軟弱可欺。

當教化無用,唯有痛徹心扉的教訓和血與火的鞭撻才能讓敵人退卻乃至臣服。

這些道理商憫很明白,一直明白,她也知道這是她必須做到的,她只是缺乏一個適應的機會。

武王將機會送到了她面前,強制她完成了適應與蛻變。

正月初一,商憫出宮,在正陽殿前見到了正在交接殿前巡邏侍衛工作的楊靖之。

楊靖之相當於武王親衛中的親衛,商溯對他極為信重,把他放到親衛這個職位上也有培養他的意思在。

「靖之大哥,這是下值了嗎?」商憫微笑著迎了過去。

四周有人,楊靖之先是行禮,才直起身道:「是下值了,不過歇上片刻還要去大殿周邊巡邏。晚上是王上壽辰宴,各國來使和武國群臣都要入宮,許多事都要提前安排。」

他觀商憫神情一如往日,只是氣質舉止沉穩內斂了幾分,不由大鬆一口氣。

商憫道:「辛苦大哥,我先去見父王了。」

她這時已經換上了晚上宴會要穿的禮服,長發玉冠高束,幾枚玉簪點綴其上,腰上環佩叮噹,眉心點了一線纖細的紅痕,比參加平南王姬麟的洗塵宴時的裝扮還要莊重華麗。

楊靖之目送商憫進了大殿。

商溯正在等她,一見她便誇讚道:「憫兒有幾分大人的樣子了。」

商憫笑眯眯地行禮,「是雨霏眼光好。父王找女兒可是有要事?」

「不算什麼大事,只是今日是十年一度的大宴,群臣親眷都要進宮,人數難免多了些,那些尚未成年又無爵位官職傍身的孩童被安排到了正陽殿後邊的春華殿,倒時你要去看顧一二,主持小宴。」商溯笑得開懷,「雖是小宴,但也是宴會,憫兒頭一次主持宴會,可不要怯場啊。」

商憫無語道:「父王莫要激將女兒了,震懾群臣我不如父王,鎮住一群孩子還不容易嗎?」

「玩笑而已。」商溯一捋長須道,「也並非是真要你鎮住他們,畢竟是一群孩子間的小宴,玩些有意思的遊戲亦無不可,比如飛花令?」

商憫:「好。」

她暗自打定主意絕不玩飛花令,因為她還沒讀完幾本書,對此世詩詞成語了解不多,萬一說出個這兒沒有的成語典故豈不是要鬧笑話。

「你去春華殿看看布置,若覺得有哪裡不妥就著人重新去弄。」商溯道,「這份參宴名冊你拿著,認一認人。」

他身邊的太監立刻呈上了一本名冊,雨霏接過,隨後轉呈商憫。

商憫打開名冊翻看兩眼,遞給雨霏,接著從袖中掏出一物湊到商溯面前道:「父親,給。我給你備了生辰禮。」

商溯一愣,接過此物,攤開掌心一瞧,發現這是一雕刻得威風凜凜栩栩如生的木雕小人,眉目間依稀能辨認出是他的模樣。

「珍奇異寶父親都有,女兒記憶有缺,十日前才知道父親生辰,來不及準備別的,就親手雕個木雕聊表心意好了。」商憫笑意盈盈,「父親可不要嫌棄。」

「為父今日回頤景殿便將它擺在書房最顯眼的架子上。」商溯失笑,「為父給你也備了生辰禮,此物不便攜帶,待宴會結束再贈給你。」

「不急,我初三才生辰呢。」商憫好奇道,「是什麼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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