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親人離心,怕商憫被有心人挑唆,怕有風言風語傳入她耳中,讓她在異國他鄉忐忑難眠。
「叔父自認並非真君子,可也不是逆勢而行不顧親情的小人……憫兒,既然你問了我這個問題,說明你心中早有疑惑,與其讓你獨自揣測,不如把話說敞亮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已不是無知稚子了。」商憫悶悶地點頭,論跡不論心的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商憫真心實意地說:「在我看來,叔父品行已經超過常人許多許多了,我從未見過聖人,也不會拿聖人的標準要求所有人。比起姬桓……不,拿叔父和姬桓相比實在是侮辱叔父了。」
忠順公哈哈笑了起來,他道:「得憫兒稱讚,叔父比打了勝仗還高興!」
他直起身子,大手用力地按了一下商憫的肩膀,像是要傳遞給她力量。
「我們要走了。」忠順公道,「憫兒,你要牢記,武國就是你的後盾。」
他騎上戰馬,黑底紅紋的旗幟豎起,武國將士亦翻身上馬。
城門大開,隊首的楊靖之回首一望,高舉手中長槍輕輕晃了一下,紅纓迎風飄蕩,像是在向她揮手道別。
忠順公側身輕輕抬了抬手,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回去吧。」
商憫沒有回去,她站在城門走道間,看著武國的隊伍緩緩離去,熟悉的身影被黑色的軍隊簇擁,越走越遠,直至黑與黑交融在一起,無法分辨。
今後她在宿陽再無武國的親人相伴左右,風雨如晦,也不知何時才能踏上歸程。
……
「憫公主,我家公子邀您去湖心亭下棋。」
商憫前腳剛回青梧院,一小太監便來遞了信。
她抬眼一瞧,認出這是鄭留身邊的侍從,隨口就道:「那好,你帶路吧。」
「是。」小太監側身恭請。
禁足令在喪禮後就解除了,只是商憫一時間不好表現得太多急切,眼下各國質子來齊,她正打算得空了就經常在承安園內逛上一逛,偶爾遇見他國質子也能攀談幾句。
鄭留昨天就派人相邀了,商憫剛送走武國使團心情著實稱不上美妙,左右無事,去湖心亭走走也好排解下心中的鬱氣。
沿著園林中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商憫踏上石橋,穿過宛如碧玉的湖水,來到了湖心亭中。
鄭留已經在此等候,一旁還有宮女烹茶。
他眉頭微蹙,盯著面前的棋局,棋盤上黑子白子廝殺,他舉棋不定,仿佛陷入了無法破解的死局。
商憫沒打招呼,神態自然地在鄭留身前落座,跟他一起研究了起來。
鄭留頭都沒抬,若有所思道:「可有解法?」
商憫看了看黑白棋局,眉毛也擰了起來。她看了半天,誠懇道:「我學棋滿打滿算不超過五日。」
「是我強人所難了。」鄭留沒過多糾結,拂袖掃去滿盤棋子,黑白子歸位。
「本想趁你沒來自己和自己對弈,沒成想下進了死胡同里。」他道,「先前約定教你下棋,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商憫一怔,撓了下頭。
鄭留察覺到她微小的動作,臉上浮現出微妙的神色,「商憫……你不會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吧?」
「這倒不是,」商憫歉意一笑,「這幾日事情太多,一時間沒想起來。」
那日的話,其實是玩笑居多,但是鄭留當真了。再者,商憫以為鄭留在這個節骨眼上叫她過來是想商量一下正事,沒想到他的目的如此簡單,真的只是為了下棋。
鄭留將收拾好的黑子棋簍推給商憫,靜靜道:「我從不食言。」
總感覺這話,像是有另一層意思……商憫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水花聲打斷。
她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穿赭色衣袍的少年立在翠湖石欄邊,手中上下拋著鵝卵石。他瞧著有十三四歲,臉上神情張狂跋扈,目光看向鄭留。
商憫眯起眼,只一眼就看出此人衣服上的紋路是宋國王族的樣式。各國風俗文化各有不同,崇尚的顏色與紋樣也有很大差異,是以她一下子就能認出來這赭衣少年是宋國派來的質子。
宋國和鄭國……好像是世仇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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