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雨客見狀易容換面, 悄無聲息地混入這群雜役之中,聽身邊的人低聲交談。過了一會兒,他身邊忽然有個人問:「這位後生,你咋不吃飯?領頭的沒給你發?」
所有雜役都拿著乾糧餅吃得正香, 斂雨客不進食就顯得格格不入。
「我吃得快,你沒看到罷了。」斂雨客道,「老人家不是翟國人吧?不知家在何處?」
老頭答:「我是郚城縣人士,你恐怕沒聽過, 這是個小地方。兩個月前那兒發了洪水,房子和農田都被衝垮了, 便攜著一幫鄉親北上尋找生路,兜兜轉轉來了翟國。後生又是哪裡人?」
「家住西北。」斂雨客沒有多說。
那老頭「呀」的一聲,寬慰地道:「好歹來到這兒,翟王仁厚,總有活路的。」
令流入翟國的災民去修橋樑水壩、開墾荒山、採挖石礦,用勞動換取食物,親手造房修路。這叫以工代賑,是翟國實施的救災方略。
斂雨客略作思索,輕聲問:「老人家認為,能讓百姓活下去的便是仁厚之君?」
老頭一愣,「這不仁厚,什麼叫仁厚,後生是讀過書嗎?說話怎麼文縐縐的……話說這兩日我怎麼沒見過你,你瞅著臉生啊。」
「我原本走在前頭,體力不支落到後面來了。」斂雨客面色不變,做了解釋後也沒指望他相信,又問,「在老人家心中,一個好的君主該是什麼樣的?」
老頭被唬了一跳,壓低聲音幾乎是惶恐地說:「我等平民怎可評論君主,後生不要再說了,否則你我性命不保!」
斂雨客看著他瞪大的雙眼,慢慢點了下頭:「那我不說了。」
藏在他袖中的陶俑小人有了異動,這幾日商憫偶爾靈識枯竭會解除這具化身,讓斂雨客帶著小人繼續趕路。沒了商憫,他獨身一人甚至能走得更快些。
斂雨客趁旁人移開視線之際起身,像來時一樣身影如煙雲般隱入密林,了無蹤跡。
……
武國與鬼方正式開戰了。
商憫從隨身攜帶的兩面金蟾中取出密信後細細閱讀,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不免揪心。待看到武國欲備派出使團與各國商議結盟事宜時,她眉頭一松,感覺此事的確大有可為。
派誰去商溯也已有決斷。
使節名商珩,今年三十餘歲,論輩分商憫得叫他爺爺。他身份不高,手中無實權,但也不算低,畢竟是王族後裔,與商憫這一支血脈還頗為親近。
商憫仔細回憶,沒能回想起來這位年輕的爺爺到底長啥樣。
「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嗎?為何冥思苦想。」斂雨客問。
「鬼方開戰,我方才剛跟你提過。」商憫解釋,「我父親要派我一個爺爺出使他國,可是我親戚太多,想不起來他是誰了。」
她注意到斂雨客臉上神情不復以往輕鬆自在,不由多問:「斂兄似是也有心事?我解除化身不到半個時辰,是遇到什麼了嗎?」
斂雨客並未立刻回答,轉而問:「你有多少親戚?」
商憫琢磨了一下,「隱約記得老幼加起來千把人是有的,不記得有沒有上兩千。這事兒我不太了解,各國都設有宗人院專門管他們,除非逢年過節固定的祭祀日,大家聚得少。」
斂雨客詫異:「這人可真不少……」
「錯了,真的挺少了。我武國建國本就遲了幾百年,要想繼承王位,又需要通過一系列考驗,每一代都要死個把人。譚國建國也短,爵位又低王一等,他們的宗室人數和我們差不了多少。」商憫眼神真誠,「斂兄遠離塵世太久,也不了解王朝體制,不如你猜猜,大燕傳承八百年,皇族有多少人?」
大燕皇族把五服九代之內的後代都算在宗室之內,商憫就是皇族沒出五服的親戚,只是不姓姬,名字不在主宗譜上,是在副宗譜上。要是商憫的娘不是去武國,而是她爹來宿陽,商憫就得改個姓,也能上皇族主宗譜。
地方王族與皇族有所不同,不能算五服,按照禮法需以王的輩分為始上數三代、再下數三代,共計七代。這七代人才算是宗室成員,出了七代就是平民,與尋常百姓無異,既不享有特權,也不食俸祿,需要自食其力。
若某小國國主爵位低王一等,為「公」或「侯」,計算宗室人數時該數幾代又會有變化。
武國王族尚武,王位的繼承常常伴隨著祖傳的血腥儀式,所以不像別國宗室動輒數萬人,但算上七代內的親戚,千把人還是有的,可即便如此,也堪稱人丁稀少。
斂雨客沉思,往大里猜:「數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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