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代武王之死, 是怎麼回事?」鄭留臉色都不對了,「難道他並不是和蘇歸同歸於盡的?」
「這件事當然可以告訴你, 可是鄭留,你要先告訴我你的決斷。」商憫手指點了點下方,暗紅色的陣紋就在她的腳下, 濃郁得像化不開的血。
「是否要為人族而死?」
鄭留扭過頭去看商憫, 深深地吸一口氣,「我願!」
「那就好。」商憫露出微笑, 「我知道你會答應。」
鄭留心裡好像堵了一塊什麼, 他復又問:「你不怕我找到年幼的你,殺了你?那天命有三的讖言……若我能回去,未卜先知,就可以將自己打造成天命, 讓自己變成比翟王更合格的眾望所歸民心所向的王!」
商憫挑起眉毛,唇邊的笑容擴大了。
「真的要選他嗎,憫兒?」蘇歸發出低沉的聲音,龐大的野獸身軀中是溫潤的人聲, 「他雖有幾分本事,可感情用事, 會壞大事。」
那雙猩紅的豎瞳收縮著,盯著鄭留,那眼神絕對稱不上友好,許是他剛才的話觸到了他的逆鱗。
鄭留臉色一沉,只感覺自己越發能看得明白了。
除了他,商憫也找不出其他人可以擔任合格的祭品了,乾坤逆轉大陣二位一體,陣中的兩個魂魄都可以回到過去……只有鄭留,不僅正好是靈聖后代,而且是鄭國君主。
他有血脈有身份,也有能力,連年齡也恰到好處。如果蘇歸先於他重生,為保商憫也可以向年幼的他下毒手。
反正鄭留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
商憫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蘇歸盤在身側的巨大尾巴,像是安撫的意思。
她沒回答蘇歸的話,反而看向鄭留,道:「如果你能殺我,那是你的本事。如果你能救萬民於水火,那你便是真王,我商憫甘拜下風。你若能稱皇,建立新朝,成為那人人朝拜的天下共主,那又有何不可?」
師姐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同時她也極度自信,無比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這話根本就不是在跟他留什麼餘地,她是在給他下戰書……真是下戰書嗎?鄭留忽然產生了遲疑。
是她自信於自己的能力,覺得他根本不可能殺得了她,還是有恃無恐,覺得他不會對她下殺手?
師姐怎麼想的,鄭留不知道。只是他現在無比確定自己是怎麼想的。
他糾結了很多年,看不清師姐的內心,也看不清自己的內心。這份不該有的迷惘,在今日與她相見之後好像在漸漸消散了,可是直到剛剛清醒之前,在城樓之上面對武國軍的時候,鄭留還是滿腔怒火,滿心殺意,抱著必死的決心指揮著大軍。
此時,他心中名為怨與恨的火焰平息了,心靈的防線也被整個擊垮。
他殺不了商憫。
不想殺。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殺。
這樣的人如果死了,是整個人族的損失,妖族如果知道,他們會舉杯相慶,慶祝少了一個強勁的敵人,這也許是他們妖生遇到過的最可怕的敵人。
鄭留看著商憫,心中真的產生了一個恐怖的念頭。
一個他從來沒有產生過,他以為永遠也不會產生的念頭。
——也許,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王。
不是個真王,只是空有權力,恰好又有著王之血脈,坐在王之寶座上的「人」。
他追逐權力,將王座看作權力本身。他也有能力,文與武他都不差,也善於玩弄權術。可除此之外呢?他恰好生在了這個位置,又恰巧生逢亂世,接著是那麼時機正好地趕上了政局動盪的時機,取鄭瀟而代之。
真王……什麼才是真王?
如商憫那般所說,獻出自己的命,便是真王了嗎?
「師姐,認為自己是真王嗎?」鄭留目光落在她身上。
「正在向那個方向努力。」商憫笑了,「是不是真王,不是我說了算的,是其他人說了算的,他們說我是真王,我才是。」
這話就像一柄劈山斧,轟的一聲把鄭留的驕傲、野心和狹隘盡數劈碎,他跪在地上,心神劇烈震盪,猛然吐出一口血。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鄭留喃喃,「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敗給你,我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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