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十萬大軍盡數出城,將鎧甲武器丟到一邊,士兵則手無寸鐵站在另一側,如此我們才會接受你們的投降。」樊筠淡淡道。
她不能讓軍隊直接入駐城中,城中街巷複雜,如果發生巷戰,恐怕梁國軍就更難收拾了,說不定會和他們消磨起來。
樊筠不是嗜殺之人,雖然過往也處決戰俘,但那都是針對冥頑不靈之輩。鬼方人部落意識濃厚,非常團結,面對不願歸化藉機生事者,她一向主張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這一路打過來,她遇見了不少梁國的軍隊,其實也有小股的梁國軍在潰敗之後決定投降。武王下令,降者不殺。
但實際上這個政策卻留下了相當大的餘地,底下的將領需要靈活調整。
敵軍可以投降,然而武國軍可以拒降,面對那些已經爛到根子裡的梁國將士,她實在是沒有接受對方投降欲望。
可是施詠的投降,樊筠則要嚴陣以待。
對方官職頗高,是樺城城主兼守城大將,官至三品。早些年她平定匪亂獲過一些戰功,後來治理城池無功無過,樺城發展穩定,便漸漸走上了今天的位置。
這是武國和梁國開戰以來,第一次有這種品階的梁國武將向武國投降,值得大書特書!
王軍師思索,覺得樊筠的條件並不是不能接受,前提是對方真的不殺戰俘,以及的確會賑濟災民。
「樊將軍,我們施將軍是愛民之人,不想看百姓受苦,如今城中已經出現了人相食的慘劇,百姓也被逼到了死路。聽聞武王也是愛民之人,對於治下的梁國軍民較為優待。不如這樣……」王軍師頓了頓,「我們先放出一批城中居民,請樊將軍施捨給他們一些糧食,讓他們有個活命的機會,然後請將軍放他們回到城中。」
樊筠表情大有深意,「好。」
這位軍師真是處事圓滑之人。她懷疑武國軍隊不會賑濟糧食,卻不將懷疑直接說出口,並且還提出了一個有利於武國的辦法。
先出城的是手無寸鐵的居民,若這些居民在武國這裡吃飽了飯,回到了城中,自然會賣力宣傳武國軍的仁愛,消息一傳揚開,誰還會抵抗武國軍入駐城池呢?
恐怕就連軍隊的戰鬥意志也會瓦解,因為軍隊也在挨餓,好些士兵每天只吃一頓飯,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暈倒在路上了。
如果武國軍起先供給糧食,後面卻不供給糧食,朝令夕改,違背諾言,那麼就會激起民怨,後續想要治理好這個城市,就要費更大的力氣取得民眾的信任。
如今這個機會如此難得,既可以收攏民心,也可以打擊敵方勢力,何樂而不為?
「我得多問一句,你們城中那位施將軍,她身邊的人也答應投降嗎?」樊筠笑問,「很難想像,這是很多人共同的決策,愛民之心,不是人人都能有。」
有的時候站在高位太久了,就會失去憐憫之心。
樊筠見過走投無路投降,見過為了利益投降,為了拯救百姓而投降還是第一次,這位施將軍真是個仁善的性子。先前她賑濟災民出了差錯,應當是讓她心中萬分愧疚,才做出了這種決定。
但不管是賑濟災民還是投降,無不說明施詠是位仁將。
王軍師與對方談論妥當,回去復命了。
施詠聽到樊筠的條件,神色怔怔,沒有過多耽擱就吩咐下去:「去組織百姓出城,大約放出去……就放出去五百人吧。」
這人數不好太多,如果多了,武國軍會懷疑他們有異心,五百人正正好,足夠為投降造勢,也不至於難以鎮壓。後面他們回城,樺城還可以再派出第二批人出城。
當天下午,五百個飢腸轆轆的百姓就被放出了城。
他們站在城牆下好一會兒沒動,有點不敢向前,但在飢餓的驅使下,他們按照施詠的囑咐走向了武國軍隊的方向。
香噴噴的白粥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許多人已經餓得眼睛發綠了,看著巨大的煮粥的鍋,恨不能撲進去喝。
然而面對長矛利劍,他們只得井然有序地排著隊伍,等待粥分發到自己手上,喝完了粥,他們還被發了一人一個麵餅。
麵餅硬硬的,是標準的軍糧餅,沒有多少水分,咬起來都硌牙。
有人當場落淚,看著手中的麵餅卻沒有吃,哭道:「如果提早一天得這一塊麵餅,我娘就不會死了!」
許多人都沒吃這個麵餅,他們把餅小心翼翼地揣到了懷裡,打算回到城中之後分給家人吃。
不到半個時辰,這五百號人就邁著蹣跚的步伐回到了城中。
城牆上,施詠鬆了口氣,神色無比複雜。
敵人想要士兵的命,想要梁國的土地,想要梁國的人口……施詠曾經覺得他們什麼都想要,可是現在再想,他們似乎只想要一樣東西——民心。
天下萬民之心。
「明日便出城投降吧。」施詠喃喃。
這場戰爭已經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這幾日她已經命令自己的舊部發動了一場小範圍兵變,張紈死掉之後,曾經聚集在他身邊的那群將士也沒了主心骨,被施詠輕易地制住,看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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