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卜己知道凡爾賽這個詞,就該把它扣到喬琰的頭上去了。
他好生艱難地克制住了自己罵街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那麼我就靜候這慶功宴了。」
喬琰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周圍。
這四十萬斛四字一出,看向她的何止是卜己一人,還有他這大營之中節衣縮食的兵卒。
當然這些兵卒也並不只是在看她而已,更是在看這一串載重不少的車架,在眼中露出了覬覦之色。
她有意往此地一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將這些反應看在眼裡,喬琰心中暗忖了句「不出所料」後,開口回道:「渠帥說慶功宴的話,就未免有些小瞧我的肚量了。梁帥先前自田氏塢堡所得,已夠部從吃用兩年,這多出來的部分,若是還盡數占為己有,豈不成了自私自利之人。」
梁仲寧剛趕過來就聽到了這麼一頂高帽子,也不由有些傻眼,可他又緊跟著見到,自卜己那方人馬朝著他投過來的眼神里,分明多了幾分善意。
接收到這樣的目光,加上他自覺自己也的確不如喬琰聰明,便乾脆坦然地保持了安靜,任由先生繼續說下去。
驟然聞聽喬琰此話,饒是卜己也不由一愣,「這……」
他本以為對方是來示威顯擺的,事實卻讓他有些迷茫。
她緊跟著那意外之言又說道:「只不過,這塢堡乃是梁帥麾下之人攻破的,這些士卒險些在攻破塢壁之時喪命,總不能將東西白白給你們,如今我倒是有一法可兩全其美,不知渠帥願不願意聽。」
「你先說來聽聽。」
卜己不知道喬琰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但他在游移開目光的時候,恰好看到梁仲寧的臉上多了幾分糾結,當即意識到——
這很可能的確是個對他來說有利的消息。
可他又哪裡知道,梁仲寧此等表現,壓根不是擔心利益受損。
他其實只是擔心,喬琰若意圖讓雙方議和,他便連那個「因為要與卜己對峙沒有多餘人手」的理由都用不成了。
他的軍師眼看就要飛了,他如何能不覺得了苦悶?
這心情不暢下,他險些漏聽了喬琰的下一句話,也得虧他意識到自己此時不該發呆,又提起了些精神。
便聽喬琰說道:「若是渠帥願意的話,由我居中調度,由你麾下人馬配合,如先前攻破田氏與高氏塢堡一樣出兵,得勝之後收益歸你方所得,但需交予梁帥一成,不知可否?」
可否?
她這不疾不徐的語調,加上她身後的糧車,形成了一種極其驚人的說服力。
她的確是在此事上穩操勝券。
幾乎在一瞬之間,先前對糧車虎視眈眈的卜己部從都已經將目光集中到了他們的渠帥身上。
這事可行啊!
看看喬琰身後的兵卒,出去五百人,回來也沒少幾個。
要不是礙於卜己在黃巾軍中的地位,在喬琰話剛說完的時候,他們便打算按著他的頭讓他同意了!
卜己被人盯得後背發涼。
他在「其中或許有詐」,和「這買賣的確划算」之間糾結良久,又已聽到喬琰來了一句總結:「所以今夜濮陽中夜會,不為慶功,只為一個聯盟。渠帥若是願意,便與張帥一道前來吧。」
她說完這話,對著卜己那方士卒溫和地露出了個笑容,這才催促典韋架車朝著城中繼續行駛而去。
這不計前仇,反而讓利的舉動,無疑是博得了圍觀黃巾士卒十成十的好感度。
梁仲寧有心想問,此番交易過後,她是否便要離去,又或者,這交易是否有與虎謀皮的嫌疑,但每次出口總是被她以一句「今夜見分曉」給堵了回去,最後也只能幹脆閉嘴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無端有種今夜有大事要發生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喬琰抱著地圖,在堂上展開,示意到宴的卜己和張伯二人上前圍觀的一刻達到了頂峰。
標註著濮陽城周遭塢堡分布的地圖,此前梁仲寧見到過,正是喬琰在前些天徒手繪製的,上面更有不少蠅頭小字的備註。
見喬琰做出了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卜己和張伯擎著燭燈也下意識地湊上了前去。
在絕對的利益當前,人總歸是要忽略掉一些東西的。
他們誰也不曾留意到,正是在這個動作中,兩人都無意識地脫離開了己方帶來的部從保護的範圍。
誰讓這緩緩展開的地圖不是地圖,而是他們接下來能否吃飽飯的仰仗。
可就在地圖盡數展開的一剎,兩蓬血色飛濺在了這羊皮卷之上。
而後——
是在典韋落下短戟之時,滾落在地圖上的兩顆人頭。
卜己與張伯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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