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漢武帝,諡號也是孝武皇帝。
說大漢是將孝道之說銘刻在天子位上也不為過。
而這甚至不是一種只放在「以孝治天下」口號上的東西,在免稅、賜帛、賜爵之外,大漢最出名的擢拔人才的方式,叫做舉孝廉。
而很巧的是,皇甫嵩和朱儁雖然一個出身將門,一個出身寒門,卻都是舉孝廉出身的。
在大漢這種孝道文化紮根於民間,且已經產生根深蒂固影響的環境中,到底是真心誠意的孝順還是在形式上作秀,是完全不必去深究的事情。
喬琰要做的,不過是利用規則,來給自己掙出一張絕佳的早期履歷來。
在她起身,對上皇甫嵩和朱儁的目光之時,她可以確定,自己完全賭對了。
「有忠有義,膽魄過人,孝心可嘉。」朱儁感慨道。
喬琰話中更對他胃口的無疑是「父母」二字並未漏掉任何一個。
他早年喪父,是母親將他拉扯大的,能得到會稽太守舉為孝廉乃是因為他勤勉贍養母親,喬琰話中多一字對他而言更有共鳴。
倘若他與母親一道被裹挾在黃巾亂民之中,致使母親喪生,他會否會捨生忘死,盡己所能地將黃巾賊寇剷除?
或許會的。
朱儁看向喬琰的眼神便不覺更加欣賞了幾分。
他聽到皇甫嵩隨即出口的話後確認,此時皇甫義真與他的想法大抵是差不多的。
但因為皇甫嵩從家世背景上來說,要跟喬琰更加接近些,說出的話也要偏向親切調侃些:「你昨日不是還說,這些投降的兗豫黃巾沒有殺死的必要?」
「這是兩碼事。」喬琰回道,「不殺這些犯上作亂的黃巾,一則因為將軍還需一鼓作氣,北上除賊,此時殺人震懾毫無意義,二則,兩州人口於亂後疲敝凋零,黃巾之中也多為盲目跟從的愚民,殺之無益,反使二州修養民生,恢復生產大為不易。」
皇甫嵩點了點頭,示意喬琰繼續說下去。
他此前在京師洛陽之時,聽喬玄提及,他的長子在政事上的天賦不算太高,加之喬玄官至太尉也並未積攢下多少家財,更沒有替他買個好官職的想法,讓他在任城相的位置上坐著,反而是個能保全的法子。
但如今看來,喬玄所說的天賦不高,可能跟他所理解的天賦不高並不是一回事。
若非上面有目光長遠的長輩教導,喬琰也難以在此等稚齡有這樣的本事。
好在這黃巾之禍,到底沒讓這樣的少年俊才夭折在此。
喬琰已繼續說了下去,「但波才不同,此人明知我父車架並非平民形制,而是官員所屬,卻依然放任手下攻襲,致使我父喪生,此人於漢廷絕無幾分敬畏之心,本也該當按照律法處置。若一味對此人寬和緩釋,才當真是如住朱將軍所言,讓臣民於犯上作亂之事有恃無恐。」
「不錯,此人當殺。」皇甫嵩認可了她的說法。
「琰不圖陣斬波才之功,此番能將其擒拿,仰賴於陳留壯士之力,將軍下令合圍之果決,只想借其頭顱一用,以全孝道。」
像是聽出了皇甫嵩話中的縱容之意,在喬琰的臉上也不免少了幾分緊繃的情緒。
她頓了頓,以稍小聲了幾分的語調說道:「此事的確於軍中秩序不合,但想來今上所願,不過四海清平,民各安於家、盡其孝、全其德而已,縱然寫於軍報之中呈遞,想來今上也不至與我、與將軍計較?」
她這稍退一步,流露出幾分屬於孩童心性的話,讓皇甫嵩不由撫著鬍子笑了出來,「自然不會!古有扇枕溫衾、刻木事親、湧泉躍鯉之說,卻何如你這一出談笑間覆滅二州黃巾的壯舉,此事我必在兵行冀州後奏表天子,這波才的人頭你拿去就是,不過——」
皇甫嵩這一個轉折停頓,倒並不是有什麼附加條件,他只是問道:「那兗州渠帥你是如何想的?」
喬琰倒不至於覺得,把梁仲寧當工具人使喚了這麼久,便得對他的人身安全負擔起什麼責任。
這也更不存在什麼歉疚一說。
不過她身在兗州之時,也算是對他有些了解,起碼他占據濮陽之時,沒搞出卜己攻巨野的那等行徑,總還算是個可救一救的。
她回道:「將軍不妨將他帶上,讓他親自一見黃巾末路。兗州黃巾大多對他還有幾分信賴,將其觀念扭轉過來,尚有些用處。」
皇甫嵩本來也沒那麼在意梁仲寧的死活。
喬琰這話更讓他聽得順耳的不是「尚有些用處」而是「一見黃巾末路」。
這個誠然極有遠見卓識以及應變能力的後輩,都覺得黃巾是遲早要滅亡的,豈不正是對他皇甫嵩能依靠平定亂賊建立功業極有信心?
他朗聲一笑:「聽你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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