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光武帝因鳳巢龍穴之說安葬於此地,諸如孝安皇帝、孝沖皇帝等先帝都葬於此地,祖父生前謹慎,家無餘財,如今卻轀輬車栽,黃屋左纛,或有衝撞先帝之嫌。想到此不覺有些擔憂罷了。」
鮑鴻笑道:「喬侯這審慎行事的作風當真是與喬公一脈相承,不過這既是陛下所贈殊榮,想來邙山上長眠的幾位先帝也不會怪責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鮑鴻往後看了一眼,還是覺得羨慕的有點牙酸。
何為轀輬車栽,黃屋左纛?
轀輬車本也叫做安車,乃是一種出行之時,可供人在車中躺臥的馬車。
因其車廂窗扇開啟可改變內中溫涼,故而名為轀輬車。
昔日秦始皇東巡沙丘,所乘坐的也正是這種轀輬車。
因劉宏特許的喪葬規制,轀輬車按照四馬拉車的規模,更在上方覆蓋了一層帝王專用的黃繒車蓋,又在這轀輬車的車衡左側立起了犛牛尾標誌。
這就是黃屋左纛。
算起來這種喪葬儀式倒也並不能算是僭越。
雲台二十八將中排行第二位的忠侯吳漢,就是按照這種形制下葬的。
不過吳漢故里位於南陽,並不像是喬玄這樣因要往北行去,故而過邙山而過。
而這般車架隨行,必定要等到樂平地界上方才撤去,以讓沿途一路都將知道當今天子對喬玄所給予的恩典。
因此,鮑鴻實在很難不對其羨慕有加。
但要這車隊之中的另外一人看來,這般儀仗才合該是喬玄該當享有的。
「喬公昔日兵出并州,威靈振耀,如火之烈(),合該有此等陣仗厚葬。」蔡邕看了看這一行綴連的隊伍,坦蕩地評價道。
他在喬玄的葬禮之上都頗有些百無禁忌,凡事可說的樣子,在此時也就更是如此。
這話傳入喬琰的耳中,不免讓她覺得有那麼點頭疼。
他當日靈台祭禮之上,於嚎哭之中說起與喬玄的過往,雖可解釋為性情中人之舉,但一想到如今在洛陽城中到底是何人的聲音最能上達天聽,喬琰就覺得蔡邕作死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實在是難怪他會最終死於洛陽獄中。
好在,蔡邕為喬玄撰寫碑文,自然也要看到喬玄的碑銘正式落成才好,於是在這車架與北軍護隊即將出行的時候,他也帶著蔡昭姬前來了此地,要跟著一道往樂平去。
而無論是出於哪種理由,喬琰都覺得沒有拒絕蔡邕的必要。
蔡邕在文學書法上的地位已非同一般,還帶著個蔡昭姬,在喬琰對樂平縣這個立足之地有些算盤、又急缺人手的情況下,實在不能讓這對父女對她的手中溜走。
只不過有些可惜,蔡邕長女蔡貞姬,在蔡邕先前託庇於泰山羊氏的時候,已經嫁與了羊衜為妻,便自然不在此地。
所以也只能帶上兩人了。
好在最要緊的還是蔡邕。
他若是不在此時離開洛陽,只怕又要被他這薄弱的政治情商坑一把。
他當年被流放朔方的時候還是有人替他求請,才算是免於死罪,加之他彼時有官職在身,跟劉宏說情也好說些。
可現在他不過是依託於泰山羊氏的一介白身而已,倘若真得罪了哪一位中常侍,難保連給他上達天聽的機會都沒有。
他跟著往樂平縣來,倒也正好得以避開了洛陽中對他有敵意的幾人。
而讓喬琰帶上他的另一個理由便是,她既然從喬玄處收穫良多,自然也不忍見到他的故交因奔喪之時失言而為人所害,怎麼也得幫扶一把。
蔡邕完全沒意識到,此前喬琰在與他談起,將在樂平修建供奉喬玄靈位的祠堂,以廟前樹鼎紀念文德,祠堂中橫鉞紀念武德的時候,其實並不只是在說喬玄,而是在勾起他撰寫鼎銘的興趣,讓他自己揣著包袱就往溝里跳了進來。
誰讓對他來說,能將靈台所書碑銘,連帶著鼎銘和紀念武德的石鉞銘一道,形成一套完整的紀念體系,未嘗不是一件格外有意義的事情。
更別說還是寫喬玄!
在這半道上,他便已經又靈感大發地將紀念喬玄為度遼將軍期間功績的《黃鉞銘》給寫完了,其中正有他說的那句「威靈振耀,如火之烈」八個字。
倒是蔡昭姬對蔡邕這個選擇稍稍有些憂慮,在行軍途中的停頓中找上了喬琰說道:「叨擾喬侯實屬不該,只是我父於并州有些恩怨未了,喬侯雖在樂平縣內著落,也難保會有波及。」
蔡昭姬年紀雖小,卻顯然不像是她父親一般——蔡邕的才華高是高,奈何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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