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琰一邊計算一邊跟程立交流,見對方頷首點頭,她繼續說了下去,「雖樂平是山地多于田地的情況,這個收稅方式也可以過好一年了。」
程立在東阿的時候雖然沒有擔任縣中官職,但這種稅賦對民間造成的壓力為幾何,程立心中有數。
喬琰既然接手了樂平,自然要對其進行削減,否則在外有黑山賊寇襲擾的情況下,百姓舉家搬遷並非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只是問道:「為何只是一年?」
喬琰回道:「我們人生地不熟,任何舉措都需要試驗著來做,一年之後,若黑山賊已除,這山中田地又可額外開墾,彼時的制度自然和當下不同,此外,輕徭薄賦是個好政策,無論是先漢的文景之治還是昔時和熹太后主政之時的治下民眾和樂正是證明,但彼時是天災,如今卻是,既是便難免興兵,一味取締稅收,戍守兵卒便吃不飽肚子,難保明年便必須恢復口稅,此也是不得已之事。」
而另有一個原因,喬琰在心中有所考慮,卻並不會在跟程立的對話中說出來。
這世上也多的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若是現在直接一口氣減免年,之後即便是在正常區間內的繳稅只怕也不會讓人覺得合理了。
但若只是出於她剛到此間的緣故而減免一年,便顯然還說得通。其後的政策也還有靈活變通後實施的可能。
聽了喬琰的解釋,程立不由心中讚許。
她對如今的時局實在看得很通透,在看到了當下稅賦的弊病之時,也並沒表現出她這個年紀,或者是未經世事的少年人所常有的理想化的想法,而是規劃了減免的門類和年限,給自己留出了幾分餘地來。
這一點顯得尤其難得。
不過這麼一來,喬琰將這些計算工作給一口氣承包了,程立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這個樂平相好像顯得有些沒有用武之地。
但第二日要將這些個稅收變革的政策通知下去,以他這位行政長官將細枝末節分派到縣吏,又由縣吏通知到戶的時候,喬琰又極其乾脆地當了甩手掌柜。
被按頭打工的程立直接抓上了徐福這個助手。
——反正在先前他就覺得這少年遊俠是個可造之才,現在正好給他一個直接實踐學習的機會。
也不對,現在的徐福不應當叫做遊俠,他如今得了喬琰這位縣侯的敕命,應當叫做縣侯庶子。
此庶子非彼庶子,這是列侯門下的官職之一,相當於縣侯門下的從事,比如說建安七子之中的應瑒就曾經擔任過平原侯庶子這個官職。
庶子之上便是家丞,家丞和縣丞對應,相當於是縣侯的管家,目前這個位置暫時空缺,在程立和徐福談及他未來目標的時候,便聽徐福說及了此事。
「陸夫人也想要這個位置,不過喬侯似乎更屬意給她謁者的身份,因她在言辭得體方面遠勝於我,實可稱之為出類拔萃,故而喬侯覺得她可執掌縣國外交之權柄。」
這也是縣國對外形象的展現。
按理來說,以陸苑並不願意告知身家背景的情況下,是不該將這個位置給她的。
但喬琰覺得,既然她在往洛陽一行後依然選擇跟從,那麼打從她前來樂平的時候開始,她原本是什麼人也就並不那麼重要了,總歸是個可用之才。
像陸苑這種飽讀詩書,在言談間讓人頗覺談笑有度的,不用來當外交官實在是可惜了。
「不過最有意思的還是治書這個位置。」徐福說到這裡就笑了出來。
程立當時在縣衙並沒有看到,在縣侯府邸之中,喬琰問臨時居住在此處的蔡琰要不要來試試擔任這個位置的場面,著實很有喜感。
十歲的孩子問七歲的那個,你要不要來給我當掌管文書的官員,但凡換上兩個人,這就難免有些像是什麼過家家酒的遊戲。
偏偏在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尋常孩童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蔡琰也並非是隨便做出的決斷,她年紀雖小卻實在可稱得上是早熟。
在她成長過程中所經歷的顛沛流離更是促成了她對當前處境的判斷。
父親在此番洛陽一行中多少有些言語失當,很難說會不會再一次埋下禍根,先前得罪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會因為時日過去而放棄對他的敵視。
這不是父親在書法和經學上的造詣可以抹平的東西。
先前在她們父女三人依託於泰山羊氏的時候,姐姐嫁給了羊氏的子弟,這在外人看來似乎是一出良配結合,可實際上呢?
姐姐並不是羊衜的原配,而是繼妻。
去歲姐姐的長子羊承以及羊衜的頭一位夫人生下的兒子羊發一併生了病,在無力將兩人同時照顧妥帖的情況下,姐姐為了名聲選擇保住別人的兒子而不是自己的,這無疑讓目睹此景的蔡琰在心中生出了諸多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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