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自己在樂平被自己選定的主公按著食補,以他平日裡信中多為辛辣之言的表現,只怕不出幾日就會收到損友的嘲笑,這著實不妥。
說喬琰在樂平做出的諸般舉措,也同樣有些不妥。
一個足夠聰明的謀士自然清楚什麼是可以被外界知道,而什麼又是需要按捺在己方地盤上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給喬琰參謀那封寫給劉宏的奏表。
固然他的至交好友多人品不差,知道何為守口如瓶,但如今這入冬時節大雪漫蓋,倘若書信在路上遺失,當真一點也不奇怪。
而若是因信件遺失而造成什麼後果,那便當真麻煩了。
倒不如等過上兩年,邀人親自來看吧。
他便也只在信中聊了聊新得的豌豆甜酒。
那日偶發奇想,將豌豆塞入了陶土罐子裡,後因跳了身份參與到喬琰對樂平建設的過程之中,便難免將其拋在了腦後,這一放就放了一月有餘。
待到將這陶土罐子開啟的時候,其中的酒味著實特別,引庭中松枝之上雪水浸潤,正有烈酒中一抹清冽的獨特風味。
隨信他也將其中一小罐的豌豆甜酒讓人一併捎帶上,以示他此番北方一行當真沒有白跑。
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報平安了。
在第二日交代完了信與酒都送往何處後,戲志才這才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又因今日為五日上工之後的休沐,乾脆慢慢踱著步子行在了這樂平縣城的街頭。
這縣城之中的房屋與他來時無異,只在屋頂與屋下積了一層皓白而已,但他目中所見,與他印象之中的鄉鎮冬日景象,多少有些不同。
往日寒冬,人多於屋中瑟縮,只求這嚴寒季節早日過去,也好讓他們有出門的機會。
但正如此前喬琰與他所說的那樣,經由過改良的楮皮衣,被喬琰以一件二十枚五銖錢的價格朝著縣中兜售,恰是任何一戶都能在這個時候拿得出來,也願意拿出來的價碼。
楮皮衣也以其效用證明了它著實是物超所值之物。
物資越是匱乏,此等傾向於實用的東西也就越能讓所做出的改變清晰可見。
此刻呈現在戲志才眼前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在麻衣之下墊上一層楮皮衣,便能大大緩解寒風灌體的苦楚,對過慣了苦日子的底層百姓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起碼在這層庇護之下,他們能在這會兒走上街頭,清掃屋前的積雪之後爬上房頂繼續清掃屋頂上的積雪。
甚至在這清理積雪的工作之餘,還能跟鄰人交談兩句,而不是如此前那般,倉促行動後重新躲回屋內。
光是一件楮皮衣並不足以讓人的生活質量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倘若非要說的話,應該說是精神面貌的改善。
這對天災無情、漢室無能處境下的領地,實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戲志才剛想到這裡,忽見陸苑疾步朝著縣衙方向而去,不由又分了些注意力過去。
按理來說今日乃是休沐,陸苑身為謁者也該當休息才對,但從她的表現來看明擺著是喬琰對她有所指派。
顯而易見是有什麼情況,讓喬琰決定了有事要今日安排下去。
若非要說今日有什麼特別的話,大約是昨日晚些時候,縣中的居民所需的楮皮衣在那些個黑山勞改隊也領到了工錢後,以更快的速度完成了最後一批的製作。
對縣民來說,一件楮皮衣已經足夠他們穿過整個冬日了,即便不慎弄破了,也大可以按照類似縫補衣服的方式對其做出修整。
這也便意味著,樂平縣內的市場已經完全飽和了。
戲志才抬頭看了看天色。
今日恰是雪停初霽的時候,實是個少有的晴朗時節,若在此時出門自然是個好選擇。
看來喬侯要試試拓展市場了。
陸苑踏足進喬琰的書房之時,見到的正是她端詳著掛於牆上的楮皮衣的景象。
聽到陸苑得到准允後推門而入的動靜,喬琰並未回頭,只是開口問道:「我有意給此物於縣外尋些買主,你覺得如何?」
陸苑斟酌一番,回道:「喬侯初來此地,至今滿打滿算也不過是四個月,於冬季傾銷防寒之物的確從情理上說來無妨,卻也難免將手伸到了別人的地盤上,那麼喬侯想做的大約還是於樂平之外的本地人士中尋個大買主,只是略有些不同於先前的酒業一錘子買賣?」
喬琰回頭朝著她投來了讚許一眼,「那麼要你看來,我此番應當尋找哪一位買主?」
陸苑回道:「平衡之道,中央如是,地方亦如是,上一次喬侯因另有所圖而選了晉陽王氏,如今倒不妨選擇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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