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在樂平縣內對蝗災的防備絕對遠勝過并州境內的任何一個地方,就連在山田之下放養的鴨子都是為蝗災而準備的。
可樂平乃是喬琰收容人口,建立事業的基本盤,無論是在產業還是農事上她都在這一年中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她絕不容其中有失。
何況,這也是她頭一次應對蝗災。
那麼面對未知的東西而產生忐忑的情緒,著實也不能怪她。
她捏著手中的書信當即步出了房門。
在這信報中還有一件尤其荒唐可笑的事情。
歷來的天災大多需要找一個替罪羊,尤其是朝中三公位置上的,大多會以此人的免職來表示,天災的發生是因為有人處在不合適的位置上。
但或許是因為如今三公位上的早已經在互相的位置上輪換了不知道多少次,免無可免,更因為劉宏並不太樂意於維持天象與朝中有關的說法,總之他在此時做出的選擇是——
將從冀州牧職位調動回車騎將軍的皇甫嵩,以攻克北宮伯玉失利的罪名給免職,新任的車騎將軍張溫自京師出發前去平叛,同時隨軍的還有喬琰的一位相識。
正是鮑鴻。
鮑鴻因護送喬玄遺體抵達樂平,再替喬琰往京城中送上奏表的行動,也算是得了一點福祉,又因為替她送交禮物的緣故,混出了點眼緣,最後這齣征涼州的副將差事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雖然還是個校尉,但能隨軍出征的校尉必然要比尋常的北軍校尉要權力高出不少。
鮑鴻因此覺得自己也算是欠了喬琰一個人情,便於京師出現蝗災、張溫替代皇甫嵩對陣涼州叛亂之時,派了個腿腳勤快的信使將信送到了樂平。
這信使前來的速度不慢,因而喬琰與張懿得到蝗災的消息不過前後腳而已。
若是真等到張懿通知各郡……
或許就遲了!
喬琰剛讓人酬謝了信使,在山中巡邏的褚燕就讓人來報,在南邊的山嶺之中意外發現了飛蝗蹤跡。
蝗蟲成蟲的飛行能力毋庸置疑,既已有抵達山嶺的,料來後續飛抵樂平的至多也不過是一兩日的時間而已。
喬琰一聽此事,當即著人喊來了手底下的人。
那樂平的地形模型也重新派上了用場,被她讓人扛了過來。
只是此時這模型之上,取代了原本標識的開墾山地範圍和山中可用之物位置的,是在縣中農田地帶的橫縱溝壑和龍骨翻車位置的標註。
這是一種曾被記載在《除蝗疏》中的「笨辦法」,但恰好因為龍骨翻車的存在而變成了一種相對可行的辦法。
「勞煩仲德先生從縣中開倉取糧,播撒於此前掘好的溝渠之中,間隔放置,如今未到收穫季節,成熟粟米比之莊稼更能誘蝗,長溝又在翻車之下,一旦聚集蝗蟲數量到達一定數量,立即打開翻車下槽灌水而入,將之活埋。」
這活埋二字一出,舉座皆驚。
要知道如今的人對蝗蟲的了解甚少,起碼在唐代以前,遇到蝗災過境,第一個想到的是天譴而不是蟲禍。
「山東大蝗,民祭且拜,坐視食苗不敢捕。」1
——這便是此時的常態。
更有對蝗蟲敬畏有加的地方,甚至對蝗蟲有蝗神的稱呼。
起碼在唐太宗李世民帶頭吃蝗蟲,不避大臣勸阻的「恐有疾」之前,時人連捕撈蝗蟲的想法都沒有。
充其量也不過是如同喬琰此前書信於張懿的說法一般,是要想法子削弱蝗災的影響,而不是要在蝗蟲過境的時候將其捕捉。
但喬琰在樂平經營的一年作用顯著,已建立起了足夠的威信,尤其是那幾個跟隨她已久的,更毫不懷疑喬琰決斷的正確性。
至於被她頭一個吩咐做事的程立,更是個沒那麼多顧忌的人。
或者說,誰有可能會覺得飛蝗為神,程立都一定不會覺得。
他頷首回道:「我立刻帶人去做。此時飛蝗臨境還不多,能被誘捕的也難免較少,若放水有些浪費,我著人直接局部灌水掩埋就是。」
有了他開了這個頭,其他的也好安排了。
喬琰轉頭看向了另一邊,「元直,你讓人將薯蕷山田之下的鴨群於縣中各處分布圈養,只是不得讓其侵擾莊稼。」
徐福拱手領命。
鴨吃蝗蟲一事倒也不算是個秘密,若算起來的話,會吃蝗蟲的動物還有蛙類,但後者的養殖顯然不如前者容易。
這跟直接上手捕蝗不太一樣,喬琰也不太清楚這個時期的人對這種現象的解釋,或許是什麼蝗神獻祭給了鴨子神之類的,但聽起來好像也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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